论华语词汇中的外来移植义——以马来西亚华语为例
[摘要] 马来西亚华语中,与自源性引申义相对的外来移植义大量存在且普遍使用,非常值得专门研究。文章先以华语常用动词“拿”为例,对其外来移植义及相关用法进行分析与描写,然后从英语影响与华语自身条件两个方面分析了外来移植义的产生原因,最后结合更多例词讨论了外来移植义对华语词汇的影响:一是丰富了华语词义,二是引发华语词义系统的内部调整,三是造成华语词义与普通话的歧异。
[关键词] 华语;词汇;外来移植义
一 引言
曹炜(2009)1 按来源把词义划分为自源义和移植义两类,书中列举了不少当代汉语中由外语移植而来的新义,如“蒸发”的“消失、不复存在”义,“登录”的“进入(网站、服务器等)”义,“病毒”的指“计算机病毒”义。侯昌硕(2012)2 把上述现象表述为外来词义“通过渗入汉语原有词中进入汉语”。笔者也对上述现象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调查和讨论(刁晏斌, 2020)3,而这一过程中,我们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 到目前为止,人们关注和讨论的此类现象,大多都有海外华语或台港澳“国语”的背景,换言之,这样的外来移植义多是首先产生于华/国语,然后再进入普通话的。由此,我们意识到,如果要更加深入地了解和认识这一现象,恐怕仅限于普通话是不够的,还应当追根溯源,考察其在华/国语中的具体表现。我们之所以选择以马来西亚华语为例,主要是因为它在整个海外华语中极具代表性,受英语的影响也比普通话更大,欧化程度更高(王彩云, 2015)4,因此外来移植义也远比普通话丰富,是这一研究的一个“富矿”。
在海外华语或台港澳“国语”中,上述现象不仅存在,而且还远比普通话普遍、复杂,其词汇及使用与普通话的很多差异也都与此有关。所以,我们认为,从这一角度可以开启一个观察华/国语词汇及其使用状况的新窗口,此外也能对其与普通话的诸多差异提供一个新的解释路径,因此很有进一步深入探讨的必要。
以下,我们主要立足于海外华语,以马来西亚华语为例,来进行相关的考察与分析。华语中的外来移植义主要来自对其影响巨大的英语,所以我们就以华—英之间的对比展开讨论,文中所用英语原词的释义及其与华语或普通话的对译形式,主要取自百度翻译。
二 华语词汇中的外来移植义
华语中,类似上引曹炜所说外来的“消失、不复存在”义“渗透”进“蒸发”一词,成为其新义的情况相当常见,以下我们先以常用动词“拿”为例,进行讨论。按《现代汉语词典》,“拿”最核心、最基本的意义是“用手或用其他方式抓住(东西)”,此义华语中也经常使用。除此之外,华语中还有普通话中所没有的独特意义,该义既可以独立使用,也可以跟其他词语或成分组合使用,且后者更为常见,下面分别举例说明。
(一) 独立使用的“拿”
汪惠迪《时代新加坡特有词语词典》(1999年版)收有此词,释义是“申请、申领,获得”,指出此义在新加坡用得特别多。另外,释义中还引用新加坡学者林万菁(1995)5 在评述这种语用现象时所说“英语的‘take’字千变万化,并不单作‘拿’解”,“这种乱‘拿’的情形,也许是一种语文污化的现象。这种现象的产生,主要是把不同用法的‘take’直接译为‘拿’,然后与其他词语互相搭配的结果”。
由上述释义及说明,我们可以明确以下几点:
第一,在新加坡华语中,动词“拿”的词义及使用范围大大拓展(以普通话为参照);
第二,华语“拿”的上述变化,是受英语动词 take 的影响,即把 take 的意义和用法移植到“拿”中;
第三,这一意义下的“拿X”使用频率相当高。
其实,不仅新加坡华语如此,马来西亚华语中表示“申请、申领、获得”义的“拿”也在使用,例如:6
(1)她指出,过去一周内虽然有学生因为烟霾不适而拿病假,但是人数并不多。(2015 –10-07)
我们在百度翻译上输入“拿病假”,给出的对应翻译结果是“take sick leave”,而再输入“take sick leave”,给出的翻译结果则是“请病假”7。这大致说明,“拿病假”应该正是“take sick leave”的“直译”,而正是英语中这种形式的存在,才使得华语的“拿”“移植”了“申请、申领”义。同样的用例再如:
(2)她也说,事故发生后,她在深切治疗室待3天及留院一周,又拿2周病假。她之后将在宿舍内准备应付考试。(2016 – 11 – 12)
但是,马来西亚华语中,表示“申请、申领”义的“拿”似乎不太常用,而表示“获得”义的“拿”却相当常见。例如:
(3)他受访时说,打羽毛球是他从小的兴趣,能拿奖当然觉得很开心。(2017 –07 – 26)
我们在百度翻译重复上述操作,结果是“拿奖一 take the prize -领奖”。表此义的用例再如:
(4)随着政府正式开始发放 650 令吉一马援助金,古达盛会县公署礼堂、银行、医院银行提款机出现人潮,这些民众大部分都是前往查询本身是否有获得今年度之 650令吉 3.0 一马援助金。一马援助金受惠者拿了 650 令吉现金后,多数都会提出来到商场去消费。(马来西亚《华侨日报》2014-02-27)
此例中,前句用的是“获得650令吉援助金”,而后句则是“拿了 650 令吉现金”,由此可证“拿”就是“获得”义。
(5)一名商人申诉,他在友人介绍下投资某商会“快速致富”计划,而一名前部长兼前政党领袖是该商会的“首席执行顾问”,让他误以为有“大人物”保证而对计划深信不疑,并与17人前后投资约50万令吉,结果,他最终只拿了 1500 令吉,损失惨重。(马来西亚《光明日报》2014-11-22)
(6)即使其他源流学校,如淡米尔小学也面对拨款未全数到位的问题,但这些学校还是拿了一部分的拨款。(2017-02-03)
此例后边还有这样一句话“他说,由于他的坚持到底,让华小与各源流学校在最终也都获得在财政预算案中注明的款项。”这里所用的“获得”正与前句的“拿”意思相同。
另外,普通话中一般用“取”表达的意思,华语中经常用“拿”表示,而这也是与英语 take 对应的结果。换言之,对于华语的“拿”而言,这也是一个外来移植义; 由此,就造成了华语中这两个动词的“混用”。
比如,普通话用户一般会说或写“到/去银行或某处取钱”,华语中虽然也可以这样用,但是更加常见的形式却是“到/去……………拿(钱)”。例如:
(7)传说中彼等在接近人时会放出一股香气使人闻后会失理智,之后便任由他们摆布,要钱拿钱,没有钱在身上还会去银行拿或向朋友借来献上。(《亚洲时报》2017 – 04 –06)
(8)她说,孩子们每个月都有给死者一些生活费,上周六死者还驾摩托车到古楼巴刹找她拿钱,当时她刚好出外而没遇上对方。(2019 – 04 –09)
在其他结构中或跟其他连带成分共现时,此义也很常用,例如:
(9)据一名华裔妇女透露,她在上午10时即抵达上述柜台,在拿轮候号码时,在她前面已有75个号码。(2015-08-14)
(10)我的公积金有13千多,叫秀玲拿了以后交给我爸爸。(2016 – 09 – 30)
百度翻译把前一例中的“拿轮候号码”译为“take the waiting number”,表明这里的“拿”还是与 take 相对应的。
由于华语中“拿”与“取”同义,所以我们还看到不少二者“同义连文”,即合表一义的形式,例如:
(11)印尼狮子航空一班内陆客机,上周四从苏门答腊飞往首都雅加达,有乘客在机舱拿取行李时,骇然发现一只巨大蝎子伏在行李架舱门边,吓得他立即弹开。………当飞机于下午5时抵达目的地降落后,一名乘客站起来打开行李架准备拿行李,赫然见到该只巨型蝎子从行李架缝隙中钻出来。(2019-02 – 18)
此例在叙述同一人的同一动作时,前边用的是“拿取行李”,而后边用的是“拿行李”,二者意思完全相同。
“拿取”连用的例子,再如:
(12)日前被指动手打吉华S校董事长的蔡姓家长蔡崇胜周六召开记者会,澄清自己并没有动手打该校董事长林玉龙局绅,希望警方可到校拿取闭路电视录像进行调查。(2018 – 06-09)
(13)哈苏吉因担心自己对沙地政策的批评引发后患,过去一年自我流放美国华盛顿,本月2日因即将结婚进入领事馆拿取相关文件,自此音讯全无。(2018 – 10-07)
(二) 组合形式中的“拿”
英语中,take 除独立使用外,还经常用于构成一些固定短语,如 take down、take up、take out等,它们的用法和含义也在整体上移植到华语中,使得后者中一些以“拿”为核心的固定组合所表达的意思也与普通话产生明显差异。
例如,上述“获得”义的“拿”除了单独使用外,还经常跟其他单音节词组成一个双音节凝固单位,表示相同的意思。例如:
(14)他说,政治是为人民谋求福利的机构平台,再来在这种过程中若没有因此获取任何好处。“即是积了功德,却为了要拿到利益,又有什么功德可言?”(2016 – 10 – 16)
此例前用“获取”,后用“拿到”,二者的意思完全相同。
“拿到”的用例比较常见,再如:
(15)他同时要求槟州马华在下届大选拿到人民的委托,以便拿回一些议席成为政府。(2016-10-16)
(16)只要是保住马来选票,再从非马来选民那边拿到多一点支持,莫哈末哈山还是可以继续笑傲江湖。(2019 -03 – 15)
例(15)中,前句用“拿到”,后句的“拿回”大致表示相同的意思,即“重新获得”。另外,同样的意思也可以用“拿下”表示,并且更加常见,例如:
(17)美国总统选举民主党参选人、前国务卿希拉莉,在南卡罗莱纳州初选中拿下决定性胜利。(2016–02 – 28)
(18)除了刘薇雯,大马队在男子组也有前国手古骏琮拿下胜利。(2016-05 – 24)
(19)对于猪王竞赛,他在2007年的第一屆就开始参与,第一屆就夺下猪王,然后连续11年共有7次拿下槟州猪王称号。(2019 -02 -06)
“拿下”除了多用于体育比赛及相近的场域外,也用于其他方面,例如:
(20) 此外邱武鸿也透露,Discovery Overland 也有意拿下大铳巷内另一排四间的双层老建筑,双方尚在洽商中,对方可能要将这些产业改为酒店餐厅。(2015 – 10-01)
(21)国阵的如意算盘是以土著的基本盘为主,再加上在华人票拿下2000至3000票或30%,即可重夺此一选区。(2016-04-30)
除了“拿下”外,华语中“拿”还经常跟其他趋向动词结合使用,此时对应的往往也是一个英语词组或习语,由此自然也丰富了“拿”的意义。再如“拿出”,在华语中常用,它与英语的“take out”相对应,百度翻译所附的柯林斯词典中就有以下的双语例句:
Take out your spirit for science and guitar, to face our love bravely!——拿出你对科学和吉他的态度和精神,勇敢地面对我们的爱情!
以下华语各例与此如出一辙:
(22)他认为,大家都有责任拿出良知,提醒其他人勿参与任何金钱游戏。(2017 – 04 –29)
(23)他恳请希望联盟的内阁华裔代表,拿出决心推动华教发展,做出实际和显著的贡献。(2018-06-28)
(24)第一局,李林两人都拿出浑身解数,只是李宗伟主动失误较多,林丹以11比6进入暂休。(2016-08-20)
如果说,以上几例中的“拿出”表示的还是由内到外,也就是使内在的东西外化即表现出来,因而属于比较典型的自主动词(马庆株, 1988)8; 那么,以下用例中的“拿出”则与此有了一定的距离,大致相当于“呈现”“表现”,比较像非自主动词:
(25)德国国家队领队比埃尔霍夫表示,全队都决心拿出更好的表现,下一场小组赛必须战胜瑞典。(2018-06-21)
(26)虽然客场失利,但阿仙纳还是拿出新变化,上半场第34 分钟佩佩浪费了绝佳的单刀机会成为比赛的转折点。(2019 – 08 –31)
以下一例中的“拿起”也属于此类,但是表示的意思有所不同:
(27) 张维峰表示非常感谢李宗伟的信任,“如果真的被选中,我会拿起挑战,做好准备。”(2016-04-16)
我们在百度翻译中重复进行上述“输入(华语)—输出/输入(英语)—输出(普通话)”的操作,所得结果如下:“拿起挑战一take up the challenge─接受挑战”。这也就是说,此例中的“拿起”仍然来自英语,与英语的“take up”有比较严整的对应关系,大致表示的是普通话“接受”的意思。
上例对普通话用户而言,陌生化程度比较高,而华语中类似的现象并非个例,无论单独使用还是在组合中使用。以下再举一个前者的用例:
(28)该名来自苏丹的31岁游客慕哈曼是与新婚妻子到我国度蜜月,他们是拿环岛配套,之后到孕妇岛。他于周五下午5时15分,被发现浮尸在孕妇岛。(2019 – 10 –05)
我们对“他们是拿环岛配套”重复上述“华—英—普”操作,所得结果是“他们是拿环岛配套一They’re matching the island——他们和岛上的人一样”,两端的意思完全对不上。我们认为,这是翻译软件不能正确辨识“环岛配套”所致,如果“翻译”一下,则结果如下:
他们是拿环岛旅行套票—They’re taking the island tour package—他们要带岛上旅游套餐
以上英译部分虽然存在问题,比如时态以及“中式英语”形式等,9但是仍能说明以下两点:
第一,“拿环岛配套”中的“拿”仍然与英语的 take 有对应关系;
第二,这一组合中的“拿”与普通话用法不同,因此无法实现“合理的”转换。
笔者的学生曾就此例的准确含义向马来西亚的华裔同学请教,其中一个的回答是“就是选择某个旅游配套的意思,签旅游配套。就比如说我们去旅行,选择旅游社的某个旅游配套的意思”。另一名同学则说得更详细一些“或者可以说选择/订/买了环岛配套。另一种比较生活化的用法是我们去买东西的时候,选择款式,最终看中的,我们会对店员说‘我们拿这个款式’”。
总之,相对于普通话而言,华语中“拿”的语义内涵更加丰富,因而使用范围更大,而其造成原因,就是因为在表示“传统”意义的同时,还“植入”了英语对应词 take 的一些意义,从而实现了词义的扩大,也因此而与普通话产生了明显的差异10。
以笔者对华语词汇及其使用状况的了解而言,以上的“拿”并非个案,类似的情况虽然不能说是非常普遍,但是确实在不少词语(特别是常用词语)中都有一定程度的表现,而其背后也都有英语的影响因素,所以这一现象非常值得关注,也非常值得进行深入的探究。
三 华语外来移植义的产生原因
总体而言,马来西亚华语词汇中外来移植义的数量远多于普通话,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的原因。
(一) 英语的巨大影响
马来西亚的双语或多语现象非常普遍,而英语的使用率相当高。邹长虹(2004)11指出,由于英语的环境和英联邦制的延续,马来西亚的政府、工商部门、教育界都通用英语。有人认为,英语在那里是一种用于联系各民族的、具有凝聚力的交际语(邹建萍, 2010)12。郭熙(2005)13也谈到,英语作为第二语言或通用语言被广泛地使用在行政、工商业、科技教育、服务及媒体等方面。除未受过正规教育的老年人外,马来西亚大部分人都能说马来语和英语。这里的“大部分人”当然也包括华人。
牟瑛、陈明辉(2018)14 这样描述马来西亚华人的语言使用状况“笔者在马来西亚工作了近两年,这期间也往往折服于当地华人在交谈过程中多种语言使用之间的无缝连接。对大多数当地华人而言,华语、英语、马来语是必备语种。”
周清海(2002)15指出,“英语给予华语的压力与影响是非常巨大的”; 而洪丽芬(2008)16 也指出,处于语言多样化、文化缤纷的复合型社会,马来西亚华人备受各种语言冲击,而其中最大的冲击来自英语。在如此巨大的影响或冲击下,人们在交际中就难免产生“语言交错”现象。柯永红(2009)17 对这一现象的解释是,人们在用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绝然不同的语言相互交谈时,例如一方说英语,另一方用马来语、华语或方言来对答;或者一方说马来语,而对方却说广东话或福建话,从而形成了一道独特的语言景观。其实,语言交错现象的表现不止如上所述,我们认为,华语中外来移植义的引进和吸收,也可以归入其中18。
英语对华语巨大影响的直接表现之一,就是其一些词语的意义和用法向华语“迁移”,并由此导致华语词汇中外来移植义的大量产生。这方面,目前能够看到的研究极少,但是对其内在原理和机制,我们可以借助对外汉语教学界对“迁移”现象的讨论来认识。
朱志平(2004)19在分析第二语言教学中“偏误”产生的原因时指出,第二语言学习者往往在潜意识影响下把第一语言的词汇系统与第二语言的词汇系统对应起来。但是,不同语言的词汇在客观上并不是一一对应的,它们遵从于所在语言的词汇系统的整体运转规律,特别是要遵从所在语言的语义系统的整体运转规律。因此,当第一语言的某个词语意义在客观上并不能与第二语言完全对应时,偏误就产生了。当然,我们并不认为华语词汇中的外来移植义是一种“偏误”,但是就其产生的原因与机制而言,却正如朱志平(2004)19 所说: 把两种语言的词语意义完全对应起来了,具体而言,就是用华语词去对应英语词。
祝晓宏(2008)20 把新加坡华语的语法变异现象分为两类,一类是“习得型变异”,主要是华语不完全习得导致的偏误;另一类是“使用型变异”,从源头来看,这些变异主要是讲闽粤方言的人使用华语时带来的。如果对此稍加修正,就很适合本部分的题旨:其一,外来移植义的产生和使用,也可以看作华语词汇的变异表现;其二,这种词汇变异现象也可以分为以上两种类型,即由这两方面的原因引起,只是第二类应把“讲闽粤方言的人使用华语时带来的”改为“讲英语的人使用华语时带来的”21。
在英语教学界,偏误问题也一直是研究重点,梁红、李津花(1998)22 针对英语学习者大量存在的母语干扰问题提出了以下的解决对策“笔者提倡使用蹩脚的汉语,也就是说,不妨使用一些虽然不合乎汉语规范,但却接近英语语法,词语搭配习惯、比喻习惯、思维习惯等方面的汉语…………在交叉语言学习中,既然母语的使用习惯会向目标语迁移,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考虑反其道而行之,通过促进目标语的使用习惯向母语迁移来抵消母语向目标语的迁移呢?”
这一建议虽然比较特立独行,但是如果略加改动,用来说明我们的观点还是比较合适的:其一,“蹩脚的汉语”可以理解为与“标准汉语”有所不同的意义和形式,即前述的“变异”;其二,把“交叉语言学习”改为“交叉语言应用”;其三,把“目标语”改为“对应语”,这里指英语;其四,把“促进”改为“自然/人为形成”。这样,我们就可以把本文讨论的词汇变异现象看作英语向华语的迁移了。
(二) 华语自身的原因
这方面的原因大致可以从以下几个角度或方面来看:
首先,是华语远离基础方言的约束,更易受外语的影响。周清海(2008)23 指出,中国改革开放之前,华语区的华语,基本上是一种没有口语基础的语言,因而把新加坡华语称为华人的“继母语”,郭熙(2004)24 认为这大概就是针对其 2002 年所说“新加坡是在没有普通话口语基础、没有普通话直接影响的情况下推广华语”而言的25。徐杰、王惠(2004)26 也认同周先生的观点,指出新加坡长期用作学校教材的书面语也是五四时期的书面语。关于这一事实及其影响,我们可以结合已有对台湾“国语”的讨论来认识。李行健、仇志群(2014)27 指出,台湾虽然始终坚持以国语为标准语,但长期孤立在一个与标准语的基础方言区隔绝的环境里。在这种状况下语言会发生什么? 朱德熙(1987)28认为,台湾“国语”由于长期与基础方言北京话隔绝,必然要发生变异。与基础方言隔绝的另一后果是使它失去了赖以维持其稳定性的制约力量,所以台湾“国语”的不稳定程度与普通话相比,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台湾“国语”如此,海外华语就更是如此了,陈恒汉(2018)29就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这一点: 由于南洋的华教不是靠语言政策或行政手段,往往是华社的一种自觉推广,没有系统的规范反而促进了其自由发展,因此在借用方言或其他语言的句式时显得很“大胆”,对外语的单词或用法也更为包容。我们认为,外来移植义在华语词汇中集中出现,很大程度上正是这种“包容”的产物。
其次,早期国语词义自身包含一定的“预留空间”。我们已经初步证明,各地华语都来自1949 年以前的汉民族共同语,即早期国语(刁晏斌, 2018)30,上引徐杰、王惠(2004)26的认识也指向了这一点。在1949 年以前的汉民族共同语即早期国语中,很多外来词语(这里取相对广义的概念,也就是既包括音译,也包括意译)的意义往往具有“不完全性”,即通常只是以义项为单位引进,这样往往就造成了源词大于译词的结果,由此就给外来移植义的进入“预留”了一定的空间。比如,“银行”就是一个较为典型的例子,它在早期引进时只对译了英语 bank 指称金融机构的义项,而此词另有的“库存、库”义项等却并未一同引进,而这种不完全性自然就给“再度引进”留下一定的空间。
以下一例对应的就是这一义项:
(29)全球目前有多达1700 个保存作物的基因银行,保存许多暴露于天灾和战乱的作物,而挪威这座种子库于2008年启用。(2017 –05 –22)
此例的“基因银行”义同“基因库”,这一点,下句中的“种子库”可以为证31。
再次,是两种常用翻译手段的运用造成外来移植义进入华语。
一是填补上述预留空间的一般手段。早在半个多世纪以前,赵元任就对此有所讨论“在翻译外语词的时候,外语里有甲、乙两个意义的词可能等于汉语里只有甲义的词,当外语词用于乙义的时候,这个汉语词也会用来表示它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乙义。文中还以汉语的“微妙”和英语delicate 等的对应情况为例,作了进一步的说明32。上举“银行”的例子,采取的就是此种方式,而我们所见有大量的外来移植义也都是由此而生,可以说,这是外来移植义产生的主要途径。
二是以“旧”译“新”,即用华语旧有词语对译外语词,从而造成某些旧有词语增加新义,并造成新旧词义的叠加。比如“草根”,是英语 grassroots(义指基层群众、平民百姓)的仿译,由此造成华语旧有的“草根”也具有此义,《时代新加坡特有词语词典》就收录此词,释义为“喻指平民百姓”,并指出其为英语 grassroots一词的意译。
此义马来西亚华语也常用,例如:
(30)21 位国阵州议员必须深入坊间接触草根居民,聆听他们的心声以协助人民解决问题。(2016-04-09)
(31)许多政策是在没有资询草根的意见与看法之下,由巫统一党独大说了算。(2018 –10-04)33
四 外来移植义对华语词汇的影响
外来移植义的集中产生和普遍使用,对华语词汇产生了很大影响,这一点比较集中地表现在几个方面,以下我们结合更多的例词来进行讨论与说明。
(一) 丰富了华语词义
在华语中,我们看到很多原有词语都是既有原来的意义,又能表示新义,而其中的部分新义就属于外来移植义,因此,后者对华语词义的丰富所作出的贡献是不言面喻的,如本文第一小节讨论的“拿”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
类似的例子再如“领养”,《时代新加坡特有词语词典》列出了一个“出钱赞助”义,并指出此义来自对英语动词 adopt 的意译。马来西亚华语中,表此义的“领养”比较常见,例如:
(32)奥斯曼一家四口暂由大山脚瑶池金母慈善基金会领养,筹集的4万令吉将作为3年的费用,包括奥斯曼的医药费、两名孩子教育费、家庭生活费、紧急突发开销等,3年后在该会将重新审查那时的家庭状况,再做出决定。(2016 – 03 – 12)
(33)他表示,学生们在课外活动花费是笔不小的数目,家协除了制度化领养课外活动,更须要资助购买器材、聘请教练、赞助交通津贴食物津贴等。(2019 – 08 – 24)
如果说以上的“丰富了华语词义”是华语外来移植义所带来的直接效果,那么它还有一种间接效果,这就是也丰富了普通话的词义。上文在讨论“银行”与“草根”时,已经指出同样的意义已经进入普通话,另外本文开头引用曹炜(2009)1 所列举“蒸发”的“消失、不复存在”义等,其实也是如此。此外,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当代汉语不少新词、新义、新用法就是由此途径而来(刁晏斌, 2020)3。
以下再以“成长”为例进行说明。2010 年出版的《全球华语词典》收录此词,释义为“增长”,在下边的“使用地区”栏中注明“台湾、新马泰”。《时代新加坡特有词语词典》也收有此词,释义同上,另外还指出,这一意义可能是受了英语的影响,因为英语的 growth 既有“生长”“成长”义,又有“增长”“增加”义。其实,华语中的上述意义多用于动词,所以我们认为对此影响更大的是英语动词 grow,该词有“发育、长大、生长、增长”等义。此义的“成长”在华语中极为常用,例如:
(34)虽然槟州面对经济不景,但所幸州内投资及旅游业仍然保持成长。(2017-07-04)
以下一例“增加”与“成长”并用,形成一个述宾结构,后者更像是与英语的 growth 相对应:
(35)截至今年10月31日,在槟城共发生4523 宗的骨痛热症,相比去年同时增加 137%的成长,病症也夺走14条人命,相比下去年则造成5人丧命。(2015 - 11-08)
时至今日,普通话中“成长”在此义下的使用也越来越多了,例如:
(36)所长郝福满看好中国新经济的成长潜力。在他看来,应对疫情,经济刺激是需要的,但应该着眼未来,发掘数字经济的潜力。(人民网2020 – 06 – 13)
(37)专家表示,“四新经济”本质是自主创新,具有渗透性、融合性、轻资产、高成长等特性。(《经济日报》2020 – 06 – 14)
(二) 引发华语词义系统的内部调整
外来移植义的引进,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华语的词义系统,这除了表现在上述的使词义丰富外,还表现在改变了一些词义类聚及其相对关系。
关于词义系统的研究,比较细致、全面的一部著作是王军(2005)34,书中立足于义位对词义系统进行讨论,并由此建立了一套概念系统。一个概念是“义系”,是词义系统中义位和义位之间聚合关系类型的总称,其实也是各种语义场的总和; 义系下包含两个最小子系统,由此又引出两个概念: 一是“义组”,即词与词之间的义位关系构成的最小子系统;二是“义族”,是多义词内部几个义位(义项)之间关系构成的最小子系统(王军, 2005)34。以上划分很适合用来考察外来移植义对华语词义系统的影响,所以我们就以此为依据展开讨论。
从义族的角度看,外来移植义的引进使其“扩容”,即增加了新的义位,我们上边所说的“丰富了华语词义”,大致与此所指相同。以下我们主要立足于义组,来进行说明。
义组中包含各种不同的聚合关系,其中一种重要的关系是恒等对立,具体包括重合关系和近似关系,大致相当于一般所说的等义词和近义词。外来移植义的加入,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华语词义的对立关系。比如,本文第一小节在讨论“拿”时,首先列举了其“申请/领”义,所举例子是“拿病假”,而同样的意思,华语中也仍在用“请病假”表示,例如:
(38)53 岁拉电工人连续数日加班,突感不适请病假,从新加坡返回新山住家途中,相信体力不支,停在马新第二通道路旁稍息片刻,不幸逝世。(2017–05 –26)
这样,“拿病假”的“拿”与“请病假”的“请”在华语的词义系统中就构成了新的近似甚至重合关系。
类似的表现再如以下一例:
(39)外国纪录片揭发怡保沦为英国的海外塑胶垃圾场(2019 – 05 –27)
这是一篇报道的标题,以下是其正文的內容:
管霹州教育、科学、环境、绿色工艺及新闻事务的行政议员阿都阿兹巴里表示,针对英国广播公司(BBC)节目揭露怡保沦为英国的垃圾场,他已经指示环境局去作出调查。
同样的意思,标题和正文分别使用了“揭发”与“揭露”这两个意思并不完全相同的词来表示,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二者在英语中都可以用 expose 或 disclose 来对译,由此,就使得这两个词在此由“近义”而变为“等义”。
“揭露”“披露”义的“揭发”在马来西亚华语中相当常用,以下再举一例:
(40)警方揭发去年共有4名学生涉及毒品,而最年轻的仅11岁。(马来西亚《亚洲时报》2019-01-31)
义组中第二种聚合关系是包孕对立,是指一个义位包含在另一个义位中,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是种属关系义组。在这方面有所改变的例子如“汽车”,《时代新加坡特有词语词典》以“小汽车”即轿车为释,并指出其为英语 car 的义译。马来西亚华语中,这样的用例如:
(41)根据了解,黄志雄几年前将大马卡借给他人后,名义被盗用来置产,买下许多产业如房屋、汽车和罗里等。(2019 – 04–02)
句中“汽车”与“罗里”并列,后者又作“罗厘”,是英语 lorry 的音译,义指卡车(见《时代新加坡特有词语词典》)。
以下一例中,与“汽车”并列的,除“罗里”外,还有“货车”:
(42)(火灾)也造成约11辆交通工具被烧毁,包括8辆汽车、2辆货车及1辆罗里。(2017 - 10-20)
也就是说,华语中,“汽车”并不像普通话那样是一个属概念,而是种概念。
义组中的第三种聚合关系是均等(交叉) 对立,其中包括反对义组等,即传统所说的反义词。造成这方面改变的例子如“干粮”,《时代新加坡特有词语词典》收录此词,释义为“干的豆类、蔬菜等副食品的统称”,并且指出是对英语“dry food”的意译,这就明确了华语此词与英语“dry food”之间的对应关系,即用前者来仿译后者,从而使之由英语移入了原来没有的新义。外来新义的植入,使得“干粮”获得了新的、与普通话不同的反义词“海鲜”,例如:
(43)目前,大部分民众先购买新年衣物和干粮,或要等接近新年时,才会购买海鲜类。(2016-01-18)
这里把“干粮”与“海鲜”对立,说明它们处于同一反对义组之中。
(三) 造成了华语词义与普通话的差异
这一点是不言而喻的: 因为华语词义有如此之多的外来移植义加入,而普通话中却并未如此,所以二者在词义上的差异自然就产生了。上文部分内容可以证明这一点,以下再举例说明。
赵榆(2008)35在讨论马来西亚华人普通话偏误时,举了以下的例子:
因为我是好人,我要保持我的礼貌,保持我的规矩。
作者的分析是,“规矩”不能“保持”,可以“遵守”,因此认为这属于“词汇使用不当”。
赵文注意到了一个重要的事实,这就是上例中“保持”与普通话有很大的差异,至于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差异,文中并未涉及。其实,这里“保持”使用的就是外来移植义,即移植了英语 keep 的意义36。
以下再举一个“楷模”的例子:
(44)他解释,5G 是通信系统,AI 是机械逻辑,需要人类去编码,指挥机器大量生产同样楷模的制成品或重复又重复的工作程序。(2019 – 06 – 08)
华语中,“楷模”除了传统的“榜样、模范”义外,还有此处所表示的外来移植义“模具、模型”,这是与英语 model 直接对译的结果,所以百度翻译把相关部分译为“to mass produce the same model of finished products"。
虽然如上所说,已有很多华语外来移植义间接进入普通话,由此而在一定程度上缩小了两者之间的词义差异,但是就某一阶段来说,这种差异一直都是存在的,即使在当下也是如此。另外,恐怕也不是所有的华语外来移植义都能进入普通话系统37,而这也就是说,即使着眼于将来,因外来移植义的有无和多少而造成的华语与普通话词义差异仍将长期存在。
五 结语
本文以马来西亚华语为立足点,主要以常用动词“拿”为例,也结合了其他一些例词,对华语词汇的外来移植义进行了初步的调查与讨论。华语中,“拿”与词义丰富的英语动词 take 有明显的对应关系,由此而使得后者几个不同的意义“植入”其中,并最终成为词义丰富、使用范围广泛的华语“特色词”。华语中,类似的现象并非个例。
马来西亚华语词汇中外来移植义的大量产生,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最具根本性的原因一是英语的巨大影响,由此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其与英语的“词义错杂”; 二是华语自身脱离了基础方言的约束,获得了更大的发展空间,同时也具有了更大、更多的可能性; 三是可以归因于华语引介外来词语的特点及一般模式,既为新外来移植义的引进预留了一定的空间,同时也提供了填补这一空间的有效手段。
华语的外来移植义对其词汇系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具体而言,一是丰富了词义,其基本情况是“旧义+移植新义”,并实现了二者的叠加; 二是新义的植入引起了词义系统内部的一些局部性调整,比如某些同义及反义关系等的改变; 三是造成了华语词义与普通话的诸多歧异,由此也构成了二者之间对比研究的一项重要内容,同时也是认识和解释二者差异的一个重要路径或角度。
在全球华语由差异开始趋向融合的今天(周清海, 2016)38,大量首先产生于某一地的外来移植义很快进入更大的范围,其中也包括进入普通话系统,因此,外来移植义的不断产生与推广,最终丰富了整个全球华语的词义系统,或者说是全球华语词义丰富化的重要手段和途径之一。
外来移植义可以而且应当成为华语词汇及其对比研究的一项重要内容,借由这一研究,一方面可以从一个独特的角度和方面来了解与认识华语词义的增长模式及途径,另一方面也衍生出一些新的课题,需要去做更加深入细致的调查,进行更多的后续研究。就后者而言,比如外来移植义似乎应该是循着由“说”到“写”的顺序渐进式发展的,即一般而言在口头表达中更易于进行这样的词义“借贷”,在具有了一定的知晓度和使用度后,才有可能进入书面语系统。然而,具体情况是否如此,需要用大量的事实加以验证。另外,不同的词可能情况也不相同,就是同一个词的不同外来移植义,可能也是如此。比如,上述“拿”的不同意义,其使用场合、频率等似乎也有不同,而这就说明它们可能并不在同一个时间和语用层次上,至于具体情况如何,则有待于进一步的深入考察与分析。
类似的问题还能提出不少,而这使我们有理由相信,外来移植义的研究有可能成为华语词汇及其对比研究的一个新的增长点,这方面的研究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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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万菁. 华语趣谈·“拿”照片[M]. 新加坡: 教育出版私营有限公司,199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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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华语用例基本都取自马来西亚华文媒体光华网,为节省篇幅,凡此网用例只标时间不标出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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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次类似的“转换翻译”证明,百度翻译大致可以比较正确地把华语用法译成英语,而在由英语“回译”时,却是取普通话的形式。这样,我们正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进行华语与普通话之间意义和用法的对比,从而为本文的研究提供一个辅助证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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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庆株. 自主动词和非自主动词[J]. 中国语言学报,1988,( 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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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为准确的翻译形式或许应该是“They took the round – the – island travel package”,就此再译为普通话,则为“他们带了环岛旅行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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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话中“拿”也有一些相近的意思,比如《现代汉语词典》就列了一个“领取、得到”的义项,所举用例有“拿工资/金牌/一等奖”。但是,这样的用法一是频率不高,二是基本只用于口语,因此与华语有明显不同。我们认为,华语中此义“拿”的大量使用,一方面可能有由“手拿”到“领取、得到”自然引申的因素,但是更多的还是受英语 take 的影响所致,而普通话中则主要是由前一因素决定。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也有进一步讨论的很大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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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有非常大的研究和探讨空间,我们将另文讨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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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晓宏. 新加坡《好儿童华文》教材的语言变异及其成因——多重认同视野下的观察[J]. 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学报,2008,( 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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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第一类,即习得性变异,周清海( 2002)15 指出: “我认为语言的变异,有一部分是不完整的学习所造成的。语言研究者、教学者对语言里比较细微的差别,如果不加注意,不能在语言教学里充分达到教学效果,就会引致语言变异。”我们认为,这是研究华语及其变异的一个重要角度,而以前的研究极少涉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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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海的话见其《新加坡华语变异概说》,新加坡《联合早报》2002 年9 月29 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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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义的“银行”现在普通话中也比较常见,据我们了解,这一意义和用法最先产生于华语,然后进入普通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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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任《什么是正确的汉语》,见叶蜚声译、伍铁平校《赵元任语言学论文选》,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5年版。原文标题是“What is Correct Chinese?”,刊于“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1961 年第3 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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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上述“银行”一样,“草根”的此义也已进入普通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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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 榆. 关于马来西亚华人普通话偏误的个案分析[J]. 文化与传播,2008,( 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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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翻译对此句的翻译是“I want to Keep my manners,keep my rule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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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本文第一小节讨论的“拿”的“申请、申领”义可能就是如此。这是一个很有内涵的问题,可以进行专门的讨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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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海.“大华语”的研究和发展趋势[J]. 汉语学报,2016,(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