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名词的一种新用法
近年来,汉语中出现了一些新的表达方法,由此带来了语言形式的某些变化,词类范畴的某些拓展等,比如名词,就出现了活用现象增多,使用范围扩大的现象。
我们这里所要谈的名词的新用法,是指名词活用为形容词的用法,这样的名词前边经常带一个程度副词,在句子中做修饰语,也有的是做谓语。我们来看下边的例子:
(1)这种话若是放在过去,赵文东一定难以入耳,但今天听上去还行。大概是何师娘态度十分自己人的缘故。
(2)其中一个……目光很严厉,很阶级斗争,让人望而生畏。
(3)他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个据说是很色情,又很有钱的老女人身上。
(4)它太现代,太时髦,不符合你的气质。
(5)老何觉得这个地方倒真是很陶渊明的。
(6)情人,好浪漫,好诗意。
(7)这孩子有点李承晚,不过没那么漂亮。
(8)老田最福气。
(9)那孩子从容地倚着门框,很大人地看着麻仲,
(10)但我的内心早已宿命地接受了它。
对于这种语言现象,我们有以下几点认识:
1. 从表意来看,这种用法可以说是用比较简单的形式表达了比较复杂的意义。
就我们搜集到的百余个用例来看,它们所表达的意义至少有两种类型:
一是某种形式的减省,通常可以按省略了一个相应的动词来理解,如例(6)“好诗意”可以理解为“好有诗意”,例(7)“有点李承晚”即“有点象李承晚”,例(8)、(9)均可如是理解;
二是名词意义的转化,即由指称具体的人或事到转而表示这个人或事所具有的某些特征或某些外在表现。如例(1)“十分自己人”是说完全象“自己人”那样表现,表现得完全象“自己人”,例(2)“很阶级斗争”意为象搞阶级斗争那样十分严肃或严厉,例(3)“很色情”是说很具有色情这一特征,即特别地喜欢“男色”,例(4)“太现代”意为太具有“现代派”的那些表现或特征,例(5)“很陶渊明”还略有不同。它大致是指很有陶渊明笔下或是他喜欢的田园风光乃至于世外桃源的意味。
例(10)的表意倒比较单纯,句中的名词“宿命”就是作为一个状语修饰“接受”,意义并没有任何变化,这与“科学”作状语的情形大致相同,这也许可以代表名词活用的另一种类型吧,不过这样的用例并不多。
另外,这种用法除了表意的丰富性以外,有时还会具有一种较为独特的表达效果,比如有一篇刊登在《人民日报》上介绍张艺谋的文章(日期失记),在描述张的时候用了一句“一副很农民的样子”,就有一种诙谐幽默的意味,又如上例中的“很阶级斗争”,“有点李承晚”等,也都不乏调侃的意味。这样的表达效果也许是这种形式的“非常用性”带来的吧。
2. 这种形式的来源,我们认为有两个:
一是来自汉语中个别旧有的类似用法,如“很科学”、“太官僚主义”之类,因而现在的用法可以看作是旧有用法的“类化”或扩大化,当然,这种扩大是要有一个契机的,而这就是这种用法的第二个来源。
二是对港台作品中类似用法的模仿。近年来港台作品大量涌入,这些作品中就不乏下面的用例:
(11)眼睛非常地双眼皮。
(12)你瞧线条多么维纳斯。
(13)她知道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子,……很阳刚气。
一个时期内,大陆模仿港台,几乎成了一种时髦,那么如果有人在自己的作品中仿照这种用法而使用某些名词,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这种用法在表意上确有其独特性。
总之,我们的意思是,港台作品中提供了可以模仿的用例,而普通话中也确有这种用法的先例,两个因素合一,于是造成了这种形式的大量出现。
3. 对这种用法究竟应当怎样看?
目前,已有人提出这种用法属于误用,因而是病句,结合上述第二点的分析,以及这种形式大量运用的事实,很显然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我们认为,一种语言形式,在它产生以及发展的初期,是不可能一下子被所有的人接受的,但只要这种形式是有生命力的,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还是会接受,会习惯的,而到了此时,这种形式最终才作为一种规范的用法固定了下来。
对于名词的上述新用法,我们不妨也这样看:随着这种用法使用频率的不断提高和范围的不断扩大,它终将为人们普遍接受,成为一种固定的表现方法。那时,对于许多名词来说,它们就不再是单一类别的词了,而是成为集名词和形容词用法于一身的兼类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