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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汉语“把”字句与“将”字句的区别

摘要 近代汉语处置式主要包括“把”字句和“将”字句两种形式,本文从四个方面论述了这两种形式的区别:1. 产生的时代不同;2. 使用频率不同;3. 语体色彩不同;4. 使用范围不同。

关键词 近代汉语;“把”字句;“将”字句;频率;语体色彩

近代汉语处置式主要包括“把”字句和“将”字句两种形式,一般来说,这两种形式可以互用,意义没有区别,并且这种情况延续了相当长的时期。正因为如此,许多人把它们看成是完全相同的了,因而没能去探寻它们之间的不同。

但是,在一种语言中,两种不同的形式表达完全相同的意义,或者是具有完全相同的作用,这种情况是不会长期存在的,而这一点,正是我们探讨“把”字句与“将”字句之间的区别的认识基础。

我们认为“把”字句与“将”字句的区别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1. 产生的时代不同

“将”字句产生得远比“把”字句早,我们发现的最早用例,见于公元3世纪的汉译佛经中,例如:

王见已谛,得果自证,终不信异学所为,便谓旁臣:“急将是梵志释逐出我国界去。”(《佛说义足经》卷上)

佛知王意,寻即变身,化作乾闼婆王,将天神般遮尸弃。(《撰集百缘经》卷二)

如果以此为“将”字句的产生时代,那么,“把”字句的产生大约比“将”字句的产生晚了近400年,因为最早的“把”字句用例见于唐代初年(公元7世纪初)。例如:

不敢望你出来性躁,把老僧打一掴。(《匡真禅师广录》卷上)

莫言鲁国书生儒,莫把杭州刺史欺。(自居易《戏醉客》)

一般的论者在讨论这个问题时,都只笼统地说处置式产生于何时,或“把”字句(习惯上也包括“将”字句)起源于何时,而没能对二者的产生过程及时间分别考察,这样做至少是很不严密的,同时也是在一个方面忽略了“把”字句与“将”字句的区别。

2. 使用频率不同

“把”字句与“将”字句的使用频率是很不相同的,并且其中还有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在两种形式都开始运用的初期(唐代),“将”字句的使用频率远比“把”字句高,而到后代(比如明清),情况又颠倒了过来,“把”字句的使用频率远比“将”字句高。我们曾经对两种形式在各时代的使用情况进行过统计,所得结果如下:

各时代“把”字句和“将”字句用例统计表

时代 类 书 名别 “把”字句 “将”字句 合计
唐代 《大唐新语》等11种书1 1 23 24
敦煌变文集 14 69 83
宋代 《朱子语类》前50卷 134 213 347
京本通俗小说 44 46 90
元代 金元散曲简编 112 77 189
元人杂剧选 199 255 454
明代 水浒传 1255 281 1536
大唐秦王词话 553 101 654
清代 《红楼梦》前80回 594 514 1108
儒林外史 764 164 928
现代 骆驼祥子 413 9 422

上表虽然不一定十分精确,但基本上能够反映出“把”字句和“将”字句使用频率的变化消长过程。当然,这个过程本身并不能直接反映这两种形式之间的内在差别,但是,它至少可以给我们一个启示,即这种数量对比的变化不会是毫无原因的,因为在语言发展史中,人们对某些语言形式的取向趋势的变化,总是有该语言形式内部的深刻原因的,对于“把”字句和“将”字句来说,这种内部原因应该就是它们之间的差别。所以,由两者使用频率的变化,我们正可以进一步探寻它们之间的某些差别。

3. 语体色彩不同

我们考察的主要是叙事性作品,在这样的作品中,同时有叙述和对话两种语言存在。相对来说,作者的叙述语言要“文”一些,用的大都是书面语,因而往往具有书面语的一般特点;而人物对话,虽然经过了作者的加工,但是一般来说,还是比较能够体现出口语的一般特点的,另外,作者有时还可能直接模仿口语,或者是某些情况下的“实录”,这就更接近于口语的本来面目了。

在唐代散文中,全部24个处置式的用例有23个见于对话之中,而类似的意思,在叙述语言中往往用别的句式来表达,例如:

太宗大悦,称为至善,遽令以美人还某亲族。(《贞观政要》卷上)

(武)则天曰:“汝欲将天下与韦玄贞,何得无罪?”(《大唐新语》卷十一)

以上事实说明,在唐代,“将”字句还是有口语性的,所以,在讲唱文学的变文(这种文体口语性相当强)中,它仍大量运用。

到金元散曲中,“把”字句的使用占了优势,出现的频率第一次超过了“将”字句,一般认为,散曲是元代口语性最强的一种文学样式,因此,这种数量对比可能正反映了“把”字句在当时口语中的广泛运用。

在明清作品中,“将”字句主要用在作者的叙述语中,而“把”字句则常见于对话中,这一点,在《红楼梦》中最为明显。此书叙述语言较“文”,因此才多用“将”字句,因而才使得“将”字句的使用频率远高于前代及同时代的其他作品。但是,在所有的用例中,见于对话中的“将”字句只有58个,而对话中的“把”字句却有385个!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二者的运用情况。另外,此书叙述语中也极常用“把”字句,而对话中“将”字句的用例却远少于前代,并且,它们还多是出自文化层次较高,或者是喜欢咬文嚼字,一本正经的人(如贾政等)之口的,又是在比较正式的场合中说出的,这表明,曹雪芹是有意识地利用这两种形式的差别来为塑造人物形象及表现人物个性服务的。

到了《骆驼祥子》,对话中的“将”字句全部消失,9个“将”字句的用例都见于叙述语中。

因此,我们可以说,“将”字句与“把”字句由产生的先后之分,在运用中逐渐地又产生了文白之别,“把”字句后起,在后代的口语中大量运用,到现代终于成了口语中的唯一形式;“将”字句则逐渐地脱离了口语,最后只在书面语中占了一席之地。所以,对于处置式来说,用“将”还是用“把”,区别不在语意,而只在于语体色彩的不同。

4. 使用范围不同

这方面的不同是随着一些新的用法的出现而产生的,总的说来是新的用法中多用“把”字句,一般不用或是很少用“将”字句。

比如,有一类表示恐吓,威胁等意思的处置式,它的谓语动词被省略掉了,这样的例子最早见于元杂剧,此后一直比较多见,直到现代的某些方言中,仍然有这样的用例2。例如:

………………且是你这脸生得俊,把我们吓这一跳,我把你个无分晓的老无知!(元杂剧《生金阁》第3折)

(行者)把那北海龙王唤来:“我把你这个带角的蚯蚓,有鳞的泥鳅!你怎么助道士冷龙护住锅底,教他显胜赢我?(《西游记》四十六回)

这类句子只用于人物对话中,并且,我们尚未发现有“将”字句的用例。

再比如,在元代还出现了一种无主语式处置式,它表示的是对叙述者来说是意外、不幸或不如意的遭遇等,例如:

你怎么不来接我,一路上把我跌下驴来,险不跌杀了我。(元杂剧《陈州粜米》第3折)

那日把棉花不见了两包。(《金瓶梅词话》六十七回)

这类句子也几乎都见于对话中,并且仍然存在于今天的口语中,它一般也不能用“将”字句来取代。

另外,“把”字句中还多有连用“把”和“个”的,例如:

不想我的干女儿没的认我,倒把个亲女儿叫弟夫人拐了去了。(《儿女英雄传》三十二回)

“把个”因为常用,所以也具有了一定的习语性,而“将个”的用例却极少见到。

所以,至少到元代,“把”字句的使用范围就比“将”字句大了,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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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笔者考察的唐代语料约有40种,发现处置式用例的有11种,它们是:《游仙窟》、《隋唐嘉话》、《大唐新语》、《贞观政要》、《北里志》、《朝野佥载》、《临济慧照禅师语录》、《洞山悟本禅师语录》、《云门匡真禅师广录》、《沩山灵祐禅师语录》、《仰山慧寂禅师语录》。 ↩︎

  2. 刁晏斌:《近代汉语“把”字句的省略式》,《大连教育学院院刊》1987.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