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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动词的“非光杆性”

关于动词,人们已经从各个方面、各个角度进行了许多的研究,产生了相当多的比较深入的认识。但是,就动词的使用来说,它的一个特点似乎被人们忽略了,这就是它的“非光杆性”,就笔者目力所及,尚未发现有人提及。

所谓“非光杆性”,是指动词一般不能孤零零地不附带任何附加成分地出现于句子中。笔者曾经对50万字的文学作品和社会科学著作进行统计分析,结果发现,90%以上的动词总要带上状语、宾语、补语等修饰或连带成分,最简单的,也要带一个时态助词,如“了”等。

剩下的不到10%的“光杆”用例,大致也都是有一定的条件的,因而我们可以对它们的产生原因进行解释。

“光杆”用例主要有以下几类:

1. 某些双音节动词

例如:“父亲在那场风暴里跌倒”(《陶铸和他的哥哥》,《十月》1991.1)。这样的句子之所以会出现,一是因为动词是合成词,象这里的“跌倒”就是表示动作及其结果的动补式结构,这样,它已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光杆”动词了,典型的光杆动词是单音节的单纯词;二是这样的句子往往不独立,而有赖于后边的语句的补足,象上一句就未完,下边接着是“成了‘中国最大的保皇派’,‘中国第三号走资派,”。如果没有后边的话,前一句就会使人有别扭之感,觉得话没说完,因而语句不完整。

2. 在对话以及对对话进行叙述的语句中

这里还包括几小类:

(1) 在某些请求,命令的语句中,可以使用光杆动词。

比如,在宴会上,主人不断地让客人:“吃!”“喝!”而被让的人也点着头说“吃”、“喝”;一个人发怒了,对另一个人大喝一声“你滚”或“滚”。经常能这样用的动词不大多,往往限于那些能够引起某些动作或活动的动词,如“看”、“听”、“跑”、“猜”、“跳”、“打”等。它们的出现大都与口语,表达的简约性有关。

(2) 在某些答话中,可以使用光杆动词。

比如甲问乙“你去不去?”乙回答说“我去”或“去”。这类动词的范围稍广,凡是能出现在“V不V”这样的格式中的动词,都可以在答话中单独使用。其实,这也不难解释:一是对话中,往往可以有大幅度的省略,二是问话“V不V”本身已经限定了答话的范围,或者说是规定了答话的方式,即只能在“V”和“不”中选择一个,而这就是这类光杆动词出现的特定条件。

(3) 用于连接某些引语的动词可以是光杆的。

例如““砸”,李兆贵说”、“‘要来事了’,他想”(《棺材铺》,《小说界》1991.2)。严格说来,这类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光杆动词,因为那个引语正是它们的宾语,而前引的句子不过是“李兆贵说“砸””的变体。

3. 在某些固定结构、习语或紧缩复句中

例如“他一边叫,一边跑”、“山不转水转”、“你不给我就抢”等,都属此类,而其中的光杆动词的出现,也是有原因的。象“一边……一边”这样的关联词语,本身就构成了光杆动词出现的条件,所以动词与之合在一起,也就不是光杆的了;至于后两例,前后两部分是对待的关系,这样,前一部分就成了后一部分中光杆动词出现的依据或条件。

4. 在某些兼语式和连动式中

在有多个动词谓语的句子中,最后一个动词经常可以是光杆的,如“买饭吃”、“要衣服穿”、“请他来”等。其实,在这类句子中,这最后一个动词已经没有多少独立性了,它往往是依附前边的名词,甚至是前边的动词的,而这就是它们的使用条件。

除上述四类外,就很难见到光杆动词的用例了。

因此,从大量的语句中排斥光杆动词以及少数的语句中虽然出现了光杆动词,但是几乎都有使用的条件这两个方面,我们可以认定:动词的非光杆性是一个普遍存在的规律,而这一点,无疑是动词的一个比较重要的特点。

书面语中,动词的这一特点表现得十分明显,在口语中,更是如此。比如人们对别人的帮助和关心,总要说一声“谢谢”就没有单说一个“谢”的;有礼貌的人对对方的致谢往往回一声“不谢”,而不能说“不谢谢”。之所以这样,原因很简单,这就是单音节的动词一般不单独使用,所以总要连带别的成分,实在无可连带,那就重复一下这个音节,从而造成了“谢谢”这样的重叠式的出现,说“不谢”,因为“谢”有了“不”这样的副词做修饰成分,自然就用不着再重叠了。

那么,动词的非光杆性特点是怎么产生的呢?我们认为,主要原因有二:

  1. 动词表意的单纯性与人们的活动及语言表达的复杂化之间的矛盾

我们知道,动词(特别是单音节动词)一般只能表示某一具体或抽象的动作行为,而人们的活动是由许多的动作行为构成的,每一个动作行为总要涉及到某些对象,产生某些影响或造成某些结果,而动作行为本身也有程度、范围、时间、处所等许许多多的差异。因而,在语言表达中,往往就要对上述诸多方面中的某一个或几个方面进行表述,只有这样,才能产生一个完整的叙述,才能构成信息量充足的一句话。正因为如此,一句话中,动词的各种连带成分才得以运用,并且在许多情况下,其中的某一个或几个成分还成为必不可少的。

  1. 汉民族的审美心理

我们民族的传统的审美心理趋向是讲求平衡和稳定。先民们由于受自然现象(包括人本身)的相对相依现象的启发,逐渐形成了以偶数为美的心理定势。这一点,在社会生活的许多方面都相当明显地表现出来,而在语言运用中,同样也有所反映。就拿语句的安排来说,大量的四六句的使用,确实体现出一种均衡之美。一句话中,动词往往是中心点,是主要信息的载体,所以就尤需讲究,尽量不使之呈光杆性。

时间长了,人们也就形成了这样的习惯:即使不考虑表达的因素,在很多情况下,也不会接受一个光杆动词的,因为这会使他们看起来或听起来觉得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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