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该文对华语语法研究进行了简单回顾，选取马来西亚华语的两个常用介词“基于”和“关于”，对其尚未见于工具书著录，也未进入学者研究成果的意义和用法进行描写和讨论，以此证明华语语法研究在“词”的层面还有极大的开掘空间。具体给出关于语法研究新增长点的三点建议：一是由一类词到一个个具体的词，二是由一个词的意义到词的一个意义，三是由“外向对比”到“内部比较”。

关键词：马来西亚华语；语法；介词

华语研究已经持续近40 年时间，在相关方面（当然也包括本体研究方面）均取得了长足进步。语法方面，华语研究所取得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内容涉及从词到句，甚至语篇等各个方面。仅就专著而言，就有祝晓宏的《新加坡华语语法变异研究》¹、陆俭明的《新加坡华语语法研究》²、刁晏斌的《海峡两岸及港澳地区现代汉语差异与融合研究》³，以及最近陆续出版的作为2011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全球华语语法研究”系列结项成果的《全球华语语法·香港卷》⁴、《全球华语语法·马来西亚卷》⁵、《全球华语语法·美国卷》⁶。总体而言，华语语法研究基本以词为中心⁷，覆盖了实词（如名词、动词、形容词、量词）和虚词（如副词、连词、助词、语气词）；此外对一些基本的句式句型等也有所论列，如比较句、疑问句、“被”字句等。

虽然华语语法研究取得长足进步，但也存在较为明显的不足。2013 年，马来西亚华语学者邱克威针对本地华语研究，总结了四个方面的不足：一是领域局限而未见全面开拓；二是零星论述而缺乏系统阐发；三是片面浅汲而不作穷尽深入；四是各自表述而较少交流汇集⁸。以上四个方面如果稍加归纳，可以概括为三个问题：一是范围不广，二是深度不够，三是割裂式研究。这三个方面的问题在华语语法研究中也都存在，特别是前两个问题，表现得相当明显和突出。就第一点来说，有人认为相关研究仅以词为中心，以句子和篇章为中心的研究极少，句式和篇章语法特点调查不足⁷，这样它的范围自然就不够广；就第二点来看，似乎更加突出：我们所见，很多研究均是在既有体系和知识框架下，着眼于华、普对比寻求其“差异”或“变异”，基本路径和模式大致是指出不同—举例说明—简单分析，这样的研究离邢福义先生所强调的“三个充分”⁹，确实相去甚远。

本文主要着眼于华语研究的“范围”，来探讨寻求新的增长点的可能性与现实性，所以我们主要立足于这一方面进行讨论。本项研究立足于马来西亚华语，所用语料均取自该国较具影响力的华文媒体光华网，时间大约是2015—2020年，下文为了行文简省，所有出自该媒体的用例一律不再加标出处及时间。

一、“基于”的意义和用法

《全球华语大词典》（以下简称《大词典》）中，“基于”的释义是：“介词。依据；根据：∼ 以上原因，这个方案暂缓执行。”《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中，此词的释义是：“介根据③：∼以上理由，我不赞成他的意见。”再查该词典“根据”一词，其第三个义项是“介表示以某种事物作为结论的前提或语言行动的基础：∼ 气象台的预报，明天要下雨｜∼ 大家的意见，把计划修改一下。”

华语中，“基于”的具体表现与以上释义出入较大，因此有必要加以厘清，以下从两个方面进行分析与说明。

1. 常用意义

“基于”的上述意义和用法在华语中确实经常能见到，例如：

（1）槟州政府重视有关土崩事件，并将指示所有政府机构基于安全考量，重新检讨所有正在进行的基本设施发展计划。

此例的“基于安全考量”正是“依据/根据安全考量”之意。以下各例也都如此：

（2）他也吁请国内与中国的航空公司能基于为旅客提供更周全服务的大前提，提供槟海各大城市之间的直航服务。

（3）相信环境局是基于这些原因对此计划提出反对意见。

（4）我们……要求槟州政府基于“义兴公司产业主权归义兴”的大原则，把爱情巷50号产业的主权交回给义兴后生兄弟。

但是，有时“基于”所表达的意思与以上用例有一定的不同，例如：

（5）基于天不作美下雷雨，“2018 年槟城大桥国际马拉松赛”10公里路跑项目取消！

此例中，“基于”如果“翻译”为“依据、根据”，显然并不顺畅；但是如果理解为单纯表示原因，相当于“因为”或“由于”，整个意思就很通顺。

这样的用例再如：

（6）基于她尚需要继续化疗，孩子们因无法负担庞大医药费，遂向大山脚瑶池金母慈善基金会求助。

此例是一个因果复句，前两个分句交代原因，分别使用“基于”和“因”作为标记，主句则由“遂”引出。很显然，句中的“基于”正与“因”意义、用法相同。

由此给我们的提示是：华语“基于”很可能在上述词典释义外，还有表示原因的意义和用法。

实际情况的确如此，使用情况调查显示，这还是华语此词的一个常用义，主要有以下两种用法：

其一是单独使用。这是与下文“配对使用”相对而言的，比较常见。例如：

（7）拯救队昨日听取大马矿物及地质局的劝告，基于因现场地质结构不稳定，昨晚7 时暂停行动。

华语词汇运用中，有时会采取类似中国传统文言中的“同义连文”形式，笔者曾经撰文对此进行过讨论¹⁰；而我们认为，这里的“基于因”正属此类，由此也能证明“基于”也就是“因”的意思。

另外，“基于”的上述意义和用法，有时还可以通过主语的类型来判断和证明。例如：

（8）北海市政局礼堂厕所基于年久失修，没办法负荷太多到来参观“神偷奶爸”展览的人潮使用，以至损坏！

当“基于”表示“依据/根据”义时，主语通常应为施事者，以上例（1）∼ 例（4）都是如此；如果主语不属施事，而是受事或当事，就基本无法按上述意义理解，而此时可能就是表示“因为/由于”义，此例中“北海市政局礼堂厕所”显然属于后者。

华语中,“基于”单独使用表示“因为/由于”义的句子比较常见。以下再举几例：

（9）基于托儿所没开，我的5岁与1岁半的孩子是交给亲人照顾。

（10）该校教师温老师指出，基于还要更改簿子与处理文件，她还是一样照常上班。

（11）他也说，基于该超市所提供的塑料袋比普通塑料袋薄，通常顾客都不能再循环使用。

（12）基于沙巴州拥有蔚蓝的天空、漂亮的沙滩、温暖的海洋、美味的食物，还有那里的人及文化，都深深地吸引着中国人来马来西亚旅游。

以上是“基于”位于句首构成因果复句的偏句，这样的形式最为多见。此外，也有不少其前另有主语的用例，除上文例（8）外，再如：

（13）父亲基于女儿拖累家人，多度要把她送走，幸好母亲及时阻止。

（14）黄泉安基于有其他记者会在身，无法出席该新闻发布会。

（15）另3 人基于12 岁以下法庭无法给予判决，择日于3月30日再出庭听审判决。

其二是配对使用。华语中，表示“因为/由于”义的“基于”经常跟其他连词构成配对使用的关联词语，此时其“因为/由于”义更加明确而单一。

最为常见的是“基于……因此”，对普通话用户而言，这是一个表因果关联词语的“新品种”。例如：

（16）在同年的12 月，基于时任政府暂缓整个计划，因此阿诺德罗伯特约翰逊被公司派遣到位于太平的公司服务。

（17）其中1户为单身人士，基于还在丰盛园上班，因此暂时居住在弟弟的家，未跟随其他3户搬迁。

（18）不过基于这是新赛季首站超级500 赛等级的高级别赛事，因此不少名将都会现身。

以下一例句中没有停顿，由此则构成了一个表因果的紧缩复句：

（19）她说，她是基于对方衣着不似警察因此不理会他们。

此外，“基于”跟“所以”配对使用的例子也相当常见，这样“基于……所以”与原有的“因为……所以”就构成一对同义异形的关联词语。例如：

（20）基于当时援助的2万5 000令吉是在本会援助范围能力内，所以直接给予妇女，并没有向外筹募医费。

（21）今年的报名行动从去年开始，共有276人前来登记，但获得批准者只有248 人，但基于一些受惠者双脚都要义肢，所以基金会需在一周内赶制259支义肢。

（22）基于现在还未获得营业执照，所以暂时餐车只是在特定活动或夜市才出动，避免遭取缔或罚款。

另外还有一些句子使用其他连词等承接，由此也构成表示因果关系的关联词语，也都在一定程度上明确“基于”的上述意义和用法。例如：

（23）即将于10月6日举行的“马来人尊严大会”备受争议，大会执行秘书再纳克林表示，基于马来人地位受到非马来人挑战，故举办马来人尊严大会作出回应。

（24）他周六在青年倡议的儿童性侵醒觉运动上指出，基于网络日益发达，儿童色情图片才会被广传，而儿童被性侵的风险也有所提高。

（25）隔一天上午她再向死者通话电话不通，基于内心忐忑，加上她由于忙着校务便通知丈夫回家看看情况。

（26）警方于上周基于无法证实54岁的妻子和17岁的儿子涉及命案，而将2人释放。

（27）院方基于他们没有亲人来接领，就会问我是否可以收容照顾。

（28）两辆轿车迎面相撞，基于撞击力猛烈，导致肇祸轿车内的女乘客夹在车内，动弹不得。

（29）基于被告被发现逾期与无合法证件逗留我国，为此她不获批准保外候审。

（30）第一副检察司敦阿都玛吉基于一马公司没有犯错，于是指示不须采取进一步行动。

华语中，还有一些“基于”的用例，似乎无论按“依据、根据”还是“因为、由于”理解都可以，而这或许正说明其作为介词所表达的意义应该等于以上二者的相加，或者说是处于二者的“临界”地带。例如：

（31）来自森美兰李立伟，是在两年前被家人发现脊椎弯曲，经医院检查后发现，基于他的手指长度与一般人不同，且能轻易压弯，当时医生怀疑是“玻璃骨”，转介他到基因部门检验。

（32）他同时补充，基于目前的扩建工程设计，尚未针对机场可负荷的客流量，是订在1 200万人、1 600万人或2 000万人，作出定案，所以无从确定经费预算。

（33）据哥打士打民防部队行动组官员莫哈末里扎指出，44 岁胖男在日得拉中央医院接受治疗后，院方基于其情况严重，必须将他转送到都苏丹娜峇嬉雅中央医院接受进一步治疗。

根据以上事实，我们认为《大词典》在修订时应增补“基于”上述表示原因的介词及连词义。¹¹

2. 主要用法

上文所说“单独使用”与“配对使用”，其实也可以归结为“基于”的用法，而以下将要讨论的，则是除此之外的其他使用情况，主要是考察其与哪些成分共现，构成一个较大的语言片段，因为从这个角度能够发现此词的一些从其他角度可能不易发现的特点。

其一是与体词性成分共现。

根据以上两部词典所举用例，“基于”似乎一般只带名词性宾语，即只与体词性成分共现。我们的初步调查显示，确实有不少此类现象，例如：

（34）基于这点，让吉打州政府在争取兴建居林国际机场方面更占优势。

（35）基于上述因素，中国在推广“一带一路”的文化交流上，将会考虑把大马列为文化交流的重点国家。

（36）他说，基于公众利益，这是曹观友应该出来解释及说明一切的时候了。

不过，像以上这样相对简约的共现成分不多，我们所见多是一些相对复杂的成分。例如：

（37）他也吁请国内与中国的航空公司能基于为旅客提供更周全服务的大前提，提供槟海各大城市之间的直航服务。

（38）惟他们不懂其实有一些是基于家庭纠纷，生意失败等理由导致一些人流离失所，陷入如此下场。

有些动词在加上修饰语后，构成一个体词性的偏正结构，再与“基于”共现。例如：

（39）槟州政府重视有关土崩事件，并将指示所有政府机构基于安全考量，重新检讨所有正在进行的基本设施发展计划。

（40）曹观友重申，众所周知，基于全球气候的变化，已导致目前的程序不足于“应对”，现有的管制权力也不足，而在土崩事件上，执法也不足。

（41）作为一座沿岸城市，基于全球温室效应产生的影响，也经常面对风暴的挑战。

此外，与“基于”共现的体词性成分还有一种重要类型，这就是以“下”为中心语的虚化方位词组。这一形式比较常见，最具华语特色，例如：

（42）据了解，这是基于警方鉴证组的要求下而提供的，以便从各角度，调查此案。

我们认为，此例的“基于警方鉴证组的要求下”可以“还原”为上文谈及的“基于＋体词性偏正结构”，即“基于警方鉴证组的要求”，或者是“在警方鉴证组的要求下”，所以我们趋向于把“警方鉴证组的要求下”分析为介词“基于”的宾语。¹²

能够支持以上分析的，还有以下用例：

（43）一名单亲妈妈今日获控方提呈刑罚较轻的拥毒交替控状，俯首认罪坐牢10年；而另一男子则因控方表面证据不足下，获当庭无罪释放。

此例在与上例相同的位置上用的是介词“因”，所以二者应该作相同的分析和处理。

华语中，“基于……下”结构时能见到，再如：

（44）警方……没发现被告的个人物品，为此无法判断毒品属被告所拥有，为此基于控方证据不足下，宣判被告无罪释放。

（45）该水沟沟壁是在4 个月前由一个承包商增建，而居民也没有告知增建的原因，基于没有影响下，因此不以为意。

（46）高庭于今年 1 月13 日基于控方表面证据充足下，谕令被告詹源发出庭自辩。

（47）当时地庭法官基于控方要求保护证人下，而不批准3名被告保外候审。

（48）据当地部分居民透露，他们有者在百余年前的“白人拉惹”布鲁克时代就已在此生活，不过基于收入不高的情况下，所以即使有想过要搬迁至其他环境较好的地方，也只是处于想想阶段。

其二是与谓词性成分共现。

华语中更为常见的，是“基于”带谓词性宾语，并且还有不同的结构类型，很能反映华语特点，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是词组，主要包括主谓词组和状中词组。前者的用例如：

（49）黄珍妮9岁时家人已发现她脊柱弯曲，基于家境不好，家人暂搁置一旁。

（50）她接受本报访问时，坦言很高兴获得基层党员支持提名，但基于本身党龄太浅，个人认为最适当方式，是先聆听更多基层想法、声音。

（51）基于前朝联邦政府与槟州政府分属不同阵营，一直难有共识。

（52）她透露，基于毕业生数量少，因此往往无法组团主办毕业旅行。

后者不如前一类常见，例如：

（53）确实当地居民有向槟岛市政厅多次投诉，但基于没有认真看待及巡视，因此才会导致这事件发生。

（54）在施工期间，基于四处封路，也引发巴士临时总站、火车站及渡轮码头的泊车问题。

（55）针对媒体大事渲染国家财政状况的报道，包括指大马是基于不善理财而导致国家面临破产……

二是各种小句。这里对小句的理解是以句子的形式充当句子成分，即与“基于”共现，这样的用例比较多见，是最能体现华语“基于”使用特点的形式。

以下是相对简单的用例：

（56）他坦言，但基于空间有限无法再增加飞机，不只亚航，其他航空公司也面对同样问题。

（57）十字路口附近全长约100尺的防洪沟，基于有建筑物和杂物阻碍，无法进行筑高工程。

（58）基于学生拖着书包在校内行走，董事会为了学生安全，并拉近学生步行到课室的距离，今年特地增设一个无障碍走道。

（59）基于年岁大加上患有心脏病，动手术切除肾脏的风险高，所以仅靠吃药控制病情。

以上四例，第一例中“基于”的宾语是一个紧缩性的因果小句，第二例是“有＋名＋动”式的存在小句，第三例是连谓小句，第四例则是由前后两项构成的紧缩性递进小句。

比较复杂的是加连接词语的并列复句小句，例如：

（60）他坦言，基于现在年轻人都受过教育，加上许多也已经跨籍贯结婚，因此华语或英语成了家庭的沟通语言。

（61）市政厅当时便基于江沙律是该处车来车往的主要道路之一，又有江沙律商家和万山货车往来卸货，所以才顾及路边小贩安全而要迁移。

（62）基于担心历史重演，加上游客量逐渐增加，此外，登山客难免会不幸被昆虫叮咬而中毒，他冀政府加以关注此事件，尽快修复屋顶，并安排医生执勤，避免悲剧的发生。

以下与“基于”共现的是因果关系小句：

（63）基于上月的汽油零售价格下跌，以及低基数效应消散，促成汽油通膨压力持续放缓，因此作出这项预测。

此例“促成”的原因，是前边由“以及”连接的并列两项，因此要更加复杂一些。

此外还有一些不加标记词语的复句性小句，例如：

（64）另一方面，基于槟岛南岸填海计划有别于槟州其他填土计划，其填海地段是归州政府所有，因此相关盈利将充作槟州交通大蓝图计划的资金。

（65）他今日发文告说，基于总审计署在去年7 月提呈公账会的一马发展公司中期调查报告外泄，导致总审计署及公账会的信誉受损，因此总审计署决定这么做。

（66）基于近期出现不少重型交通工具停放在五条路一带，造成道路使用者的视线受影响，彭加兰哥打区州议员刘敬亿日前与槟岛市议员王宇航、槟岛市政厅执法人员和陆路公共交通委员会官员商讨解决方案。

以上三例中，“基于”的共现成分均为单重复句性小句，前一例是承接关系，后两例则为因果关系。

以下是我们所见最为复杂的复句性小句：

（67）70 年代，一些学校棋风不错，不过，基于学校的象棋研究会是与西洋棋一体，西洋棋列在大马体育理事会名表而有学分，象棋不在其中，即使成绩再好也没有学分，因此顾问老师偏重西洋棋的心态与取舍是预料中事。

（68）他希望法庭基于4被告已认罪，而且是初犯，诚心向法庭与受害者道歉，更为法庭省下审讯时间与费用，而给予被告们一个轻判。

以上二例中，前例中三句并列；而后例则是“4被告已认罪，而且是初犯，诚心向法庭与受害者道歉，更为法庭省下审讯时间与费用”属多重复句小句：第一重由“而且”连接，是并列关系；第二重“诚心……”与“是初犯”之间大致是承接关系；第三重又是并列关系，由连词“更”（义同“又”“还”）连接。

另外，以上两部词典中，“基于”均只列介词一种词性，而实际上，在当下的使用中，“基于”有时用作动词，并且这样的用例并非罕见。普通话的用例如：

（69）而在当前及未来大数据和云计算的“数据为王”时代，对于平台开发而言，已经从“基于内容”转向了“ 基于数据”。（《中国教育报》2019.3.2）

（70）新的军官制度对军官等级设置作出重大改革，由基于职务等级调整为基于军衔等级。（《南京日报》2021.1.29）

华语中，情况更是如此，以下用例中的“基于”均可认为属于动词：

（71）此举是基于科学证据，还是我们不了解的其他利益？

（72）民政党起诉林氏毁谤的诉讼是基于林氏之前发表的言论。

（73）他也在媒体询问及时补充，本身早前致函首相是基于尊重，而且首相还是政府最高决策者。

（74）中美之间达成的成果，都应基于双方相向而行、不打贸易战这一前提。

以上是我们基于对“基于”一词在华语中的实际使用情况归纳总结的一些基本事实，而这样的事实以往却从未进入研究者的视野，自然也未能在华语工具书中有所体现。

二、“关于”的意义和用法

《大词典》中，“关于”的释义是“介词。表示引进所关涉的对象”；《现代汉语八百词》（以下简称《八百词》）的释义是“表示涉及的事物”。华语中,“关于”均在这一范围内使用，但是在常见的意义及用法上，却有自己的特点。

1. 常用意义

我们曾经讨论过华语词汇使用中的“舍小取大”现象，具体而言就是用语义内涵及使用范围等较大的词代替表义具体、使用范围相对较小的词¹³。就“关于”的使用情况来看，它经常也作为一个“大词”，来取代其他一些表义更加具体的词，以下分别进行讨论。

其一是相当于“对于”。《八百词》对“关于”和“对于”两词进行了比较：表示关联、涉及的事物，用前者，而指出对象时用后者。

华语中，很多时候确实如此，比如以下“对于”的用例：

（1）菲尔普斯、法国等选手纷纷发表对于兴奋剂的看法。

此例中发表的看法，是针对兴奋剂的，所以用“对于”引出；然而，同样的意思，有时也可以用“关于”来表示，例如：

（2）梅西还拍摄了跟山羊的合影，他也谈起自己关于动物的看法。

以下各例中，大致都是以“关于”取代“对于”：

（3）利物浦中卫萨科接受了欧足总关于其涉嫌服用禁药的指控，他不会提出上诉，欧足总亦无需再去检测B瓶的尿样。

（4）这25年来，他接获许多关于金钱游戏的投诉，受害者包括专业人士、公务员及会计师等。

（5）C 罗参加了关于他的税务问题庭审，而在陈述并离开后，他发布了一份个人声明，强调自己的清白。

其二是相当于“至于”。《八百词》对介词“至于”意义和功能的说明是“引进另一话题”，并指出其与“关于”的区别：用后者的句子只有一个话题，也不是在原话题之外引进另一话题。华语中，一般情况确实如此，例如：

（6）金、银及铜牌的个人奖励分别为3 000、2 000及1 000令吉；至于团体项目的金银铜奖励则分别是1 500、1 000及750令吉。

以下一例非常有意思：

（7）皇家海军陆战指挥官叻达纳海军中将当天也亲自前来检查这批武器，至于关于召开新闻发布会一事，估计将交由曼谷维安署处理。

此例的“至于”和“关于”如果从一个角度分析，是各表其义、各司其职：前者表示话题转移，而后者则是引出涉及对象；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分析，似乎也未尝不可以比照上文讨论的“基于因”这样的同义连文形式，认为是因“浑用不别”而共现。后一分析并非全无依据，因为在华语实际的使用中，确有以“关于”替代“至于”的情况。例如：

（8）王金瑞对此说，他们已经把世界杯梦放在一旁，只想尽量争取获胜拿下小组第3，以便可以揽下一张亚洲杯门票。关于自己是否转正接掌国足，他表示一切交由马足总定夺。

此例中的叙述就两个话题展开，其中引出后一话题的“关于”意义和功能与“至于”相同。

以下二例也应作如是观：

（9）“我们将与林长金会面，我希望我们能够为双方找到一个双赢的局面。关于政府为NFDP 提供的资金，我将与财政部讨论这个问题，我们将提出合适的预算。”赛沙迪在一份声明如此说道。

（10）“今天我们面对网络线路问题，无法使用电子投票系统，并非电子投票系统出问题。”“关于延迟公布投票展期是因为我们必须得到中央党选委员会的确认，才能对外宣布。”他今日在瓜雪室内体育馆，向记者这么说。

其三是相当于“关乎”。《大词典》对“关乎”的释义是“关系到、涉及”，以下一例可以证明有时“关于”义同“关乎”：¹⁴

（11）这不关乎政治问题，而是关于儿子与父亲之间的联系，或者说是儿子与祖父之间。

此例用“不……而是……”把“关乎”和“关于”连接在一起，正是把二者当成同一个词使用了。以下各例大致也是如此：

（12）特朗普在白宫内阁会议前承诺，会就这次“十恶不赦、骇人听闻的袭击”采取果断行动回应，强调这是关于人道问题，国际社会不能容许这种袭击再度发生。

（13）美国众议院少数派领袖佩洛西周二晚在首都华盛顿，向民主党党友及支持者发表讲话，指此次选举是关于将来，感谢选民为儿童更美好的将来投票。

（14）现下，这些关于提升槟州未来重大基设面貌的职务，都被错开由不同行政议员，即佳日星和再里尔负责。

其四是相当于“有关”。《大词典》中，“有关”在介词义下释为“涉及：他翻阅了～这一事件的所有资料。”笔者认为，这里的“涉及”表示的是“与……有关系（联）”的意思，在一般的使用中与“关于”同中有异，使用范围也不相同。

上引例（2）中，有“关于动物的看法”，例（3）中有“关于其涉嫌服用禁药的指控”，而以下二例用的则是“有关……的看法”和“有关……的指控”，表明“关于”与“有关”有时也可以混用不别：

（15）两大羽球天王也被追问有关桃田贤斗参与非法赌博事件的看法。

（16）谢顺海驳斥有关指责政府忽略多源流学校的指控，并重申国阵承认多源流教育为我国多元化社会所做出的贡献。

以下各例大致也是如此：

（17）更值得火箭队庆祝的是，他们在这场比赛中打破了三项关于三分球的NBA纪录。

（18）邱继民表示，他并不是专收藏关于鸡的物品，这些“鸡”都是在“鸡缘”配合之下，让他买下收藏。

（19）日后有任何关于华社或华教的问题，可以先与我国华团最高领导层华总、华文教育最高机构董教总，进行一项正式的官方协商会议，彼此作双向沟通。

以上各类用例都比较常见，必须结合具体语境才能较为准确地了解其义；然而，有时即使在具体语境中理解，也会出现“歧解”现象，而这正说明对于很多华语用户而言，“关于”属于“大词”，所以它本身的意义和使用范围就与普通话不完全相同，因此二者有时才会难以一一对应。

以下再举几例：

（20）对此，该校学生总会昨日发出紧急通告，指由于昨午12 时接获多通关于李典财是否涉及外汇投资公司的询问电话，进而影响该校声誉。

（21）关于足总杯的重要性，每年都有不同声音。

（22）本人也是一名投资者，关于S Block 的操作、控制、合法性及真实性，根本不在本人的意识之下。

（23）关于宗伟表示自己很难再与弗洛斯特合作，让人联想到他可能退出国家队。

2. 具体用法

除了以上的各种意义外，华语介词“关于”在用法上也有独特之处，以下就此进行讨论。

《现代汉语虚词例释》（北京大学中文系1955、1957 语言学班编，商务印书馆1996 年版）对由“关于”构成的介词结构语法功能的说明是作定语和状语。普通话中，其常见的用法确实如此，例如：

（24）近日农业农村部办公厅印发关于扶持国家种业阵型企业发展的通知。（《人民日报》2022.9.12）

（25）关于育人与办学之间的关系，习近平总书记作出了精辟论述。（《学习时报》2022.9.9）

华语中，“关于＋宾语”除了上述两种功能外，还有一种比较独特的用法，我们通过以下的用例进行说明：

（26）来自槟城快捷通的一名代表向槟政府提问外劳是否能使用免费巴士服务。

华语中，此例还可以变换成另外一种形式，即在动词“提问”及其宾语之间插入“关于”，由此而构成“述语＋关于＋宾语”的形式。例如：

（27）兵如港州议员李存孝对于提问关于警力问题被拒，导致无法探讨霹雳州或选区内的治安问题，感到费解及不满。

（28）对于新加坡媒体提问关于希联执政后是否会影响马新两国关系时，林吉祥表示一切有待大选后讨论。

以上二例中，“关于”的宾语分别是名词性偏正词组“警力问题”和动词性偏正词组“希联执政后是否会影响马新两国关系”。如果从语法角度分析，此类形式只能是上述作定语和状语之外的新“品种”：介词结构作补语，“关于”引出动作的对象或内容。

我们再就以下用例进行说明：

（29）他表示，理事会不方便发言关于现场的事发情况，应该由师傅的儿子来发言比较恰当。

华语中，“发言”有时义同具体的言说动词，例如：

（30）加拿大总理杜鲁多预料稍后会就普伦蒂斯的死讯发言，而艾伯塔省现任省长诺特利亦已取消周五下午的活动，预料亦会向传媒发表讲话。

此例中前用“发言”，后用“发表讲话”，二者意思完全相同。因此，上例中“发言关于现场的事发情况”大致意为“发表关于现场的事发情况的讲话”，其实也就是“对现场的事发情况作出/进行说明”。

以下一例表达的意思与上例比较接近：

（31）当晚受邀演讲的嘉宾，即行动党全国宣传秘书潘俭伟在会上也谈及关于一马危机的来龙去脉。

这种对于普通话而言可能属于“冗余”的现象，之所以会在华语中出现，我们认为主要是受英语语法的影响。邹嘉彦、游汝杰指出，由于长期受英语的影响，马来西亚人对英语及英语文化有一定的兼容性¹⁵，而我们曾以华语“舍小取大”现象为例，对马来西亚华语与英语的关系及前者所受后者影响进行过案例分析与讨论说明¹⁶，一个基本事实是，当地的说话者和写作者，经常会自觉不自觉地把一些英语词语的用法直接“移植”到华语中，叠加在后者与之相当的词语上，从而使后者获取前所未有的“外来移植义”¹⁷。所以，当我们看到华语中某些词语的用法既不见于中国的早期国语，又不见于当今普通话，同时也与当地各主要方言无甚关联，首先应该想到的就是其可能来自对华语产生巨大影响的外语，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英语。

上述现象与英语之间的关联，可以通过华、英翻译显示出来。比如以上最后一例，我们利用“百度翻译”进行翻译，给出的结果是：

Pan Jianwei, the national publicity secretary of the Action Party, who was invited to make a speech that night, also talked about the context of the one horse crisis.

英语中，与“关于”大致相当的介词about 的基本用法就是附于动词之后，引介“关于”的对象。此译中的“talked about”就是如此，而上例中的“谈及关于”则与之如出一辙。

再如，以下是例（29）的英文对译形式：

He said that it was not convenient for the Council to speak about the incident on the spot, and it was more appropriate for the son of the master to speak.

华语中，“动词＋关于＋名词性词组”的用例比较常见，再如：

（32）此外，针对槟城海域发生货船漏油一事，廖中莱说，已经清理海面上的漏油了，目前仍在调查关于漏油原因。

（33）赛后，谌龙说到现在还没有想到关于卫冕的事情，只想好好休息再去准备比赛。

（34）姆纽钦重申两件事是不同的议题，一个涉及国家补贴，另一个涉及关于美国基建及网络安全，不应混为一谈。

（35）他说，当3位独中生家长到法庭要求厘清关于关中可否参加统考问题时，教育部有关官员也表明关中不是华文独中。

有时，介词“关于”的宾语比较长也比较复杂，例如：

（36）他说如果出任防长，将向总统及国会提供关于他对台海目前安全局势，以及改变美国政策可能造成哪些后果的评估。

（37）国务院负责网络、国际通讯及资讯政策的助理国务卿帮办斯特雷耶表示：“我们分享了关于保护5G 技术、在安全原则上应用风险的重要性。

动词性宾语的用例相对较少，例如：

（38）有印度官员称，预料在莫迪访问期间，双方将重申关于不允许叛乱组织在本国土地从事不利于对方的恶意行动。

下例中，以上两种宾语并列于一句之内，就更少见到了：

（39）他告诉我，他的流浪汉身份遭遇到许多人歧视，他提到关于他的过去，以及毒品是如何改变他的生活。

总之，作为华语中一个非常普通、常用的词，“关于”也有其独特性，即表现在具体使用中比较宽泛的意义，也表现在由于受英语影响而产生的比较独特的用法，而以往我们对此也缺乏基本的了解和认识。

三、关于华语语法研究的新增长点

以上对马来西亚华语中“基于”和“关于”两个词的基本意义和用法进行了描写分析，由此得出的几点认识是：

第一，以上二词并非我们为了“找米下锅”而刻意搜寻筛选所得，而只是在一般性的语料调查中发现的两个普通的常用词；

第二，作为普遍而又普通的词，二者也有不普通的一面，即与普通话不同的表现，借此正可以反映华语的一些独特之处；

第三，华语语法研究应当关注类似的“普遍而不普通”的词，这是其应当首先从事的基础性工作。

受上述现象及认识的启发和推动，我们认为有必要重新思考华语语法研究的立足点问题，在此基础上确立我们的研究目标和方向，寻找新的增长点。

我们认为，华语语法研究应当首先立足于最基本的语言使用单位即词，这应该是它的“基础工程”，所以有必要提出“立足于词的华语语法研究”这一概念，并且以之为当前及今后一段时间内的重要工作，并从中寻求新的增长点。具体而言，是应当促进并实现以下几个方面的进一步“延伸”，最终实现均衡发展，形成一个较大的覆盖面。

1. 由一类词到一个个具体的词

在以词为对象的华语语法研究中，我们所见多是一些“类”的研究，既有传统的“词类”，实词如动词¹⁸、形容词¹⁹，虚词如介词²⁰、助词²¹；也有一些“义类”的研究，比如赖淑芬对华语“认知动词”的讨论²²，郭熙对“讲话”类词群的考察²³，方清明、温慧雯对泰国华语“增减”类动词的诸多变异用法的探究²⁴。这样的研究虽然可能有一个相对较大的覆盖面，但是最大的问题往往是较难做到全面、深入。比如，一篇以马来西亚华语介词变异为对象的论文，共考察了38个介词，调查了它们与普通话在使用频率上的差异；然后重点分析了其中9个介词的变异用法，基本是每一个词各列出一两种“变异”用法，然后各举出几个例子。例如“在”，在列出了其位于谓语动词的补语“了”之后的用法，就举了“他就惊呆了在现场”等几个例子加以说明²⁰。这样的描写和分析其实往往是不充分的，比如“在”除了上述并不常见的用法外，还可以用于句子宾语之后引出处所补语，这一用法该文并未提及。这样的用例如：

（1）如果要玩，当然就必须承担这些风险，就好像我们贴照片在脸书，也同样有风险。

（2）他希望新政府……提高更多优惠让年轻人创业、微创、开拓人才市场，以挽留人才在马来西亚。

华语语法研究中，虽然偶尔也能见到以某一个具体词为对象的个案式考察与讨论，如邢福义对副词“才”的讨论²⁵，王晓梅、何元建对疑问句尾“的”的讨论²⁶，王文豪对目的连词“俾”的讨论²⁷，邓思颖对动词“扎根”的讨论²⁸，但是与数量巨大、种类繁多的各类华语“特征词”相比，这样的研究几乎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我们认为，在当前及今后一段时间内对“词”的研究中，一方面应继续以各种“类型”为对象，进行相对集中的考察，另一方面更应花大气力进行各类具体的词的研究，最终使二者结合，形成一个一个具体的、有点有面、点面结合的研究类聚。比如介词，如果只立足于普通话，重点关注那些后者常用词在华语中的使用情况及特点，而忽略了像本文讨论的“基于”等，那就不能形成一个更大的覆盖面，也难以形成对华语介词的全面认识。

其实，仅就华语介词而言，我们的了解和认识可能还有不少“盲区”，以上“基于”“关于”的意义和用法就能说明这一点。再如“为了”，《现汉》和《大词典》均收，前者的释义是“表示目的”，并且特别在“注意”栏中指出“表示原因，一般用‘因为’，不用‘为了’”；后者的释义与前者完全相同，也是“表示目的”。

然而，华语中“表示目的”的“为了”固然很常见，但是表示原因的也并不罕见，后者的用例如：

（3）一旦缆车在重新开放使用后，游客就可上山观光，不过为了顾及公众的安全，山上仍有部分地区仍会阻止公众进入。

（4）钱财身外物，丢了可再赚，别为了这些事而让自己陷入更大的危险。

“为了”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意义，完全是对早期国语同一意义的保留和沿袭²⁹，而由此也使之形成了与普通话的不同之处。

2. 由一个词的意义到词的一个意义

这是葛本仪提出的一对概念³⁰，前者立足于词，而后者则立足于某一具体的义项；而其所说的意义包括概念义、色彩义和语法义，以下我们仅就语法义进行说明。比如本文讨论的“基于”和“关于”，前引《大词典》的释义分别是“依据、根据”和“表示引进所关涉的对象”，这无疑是着眼于“一个词的意义”，它虽然能够说明此词的一部分具体使用事实，但显然未能对其形成完全的覆盖，因此是不完整、有缺漏的，以上我们的具体考察和分析就证明了这一点。虽然作为工具书，面对的是一般读者，因此释义往往有充分的概括性，但是作为华语语法研究者，如果认识停留在这一水平上，那显然就谈不上全面、深入了。

由此给我们的启发是，在华语语法的具体研究中，除了立足于一个词的意义外，还应着眼于词的一个意义，继续深挖其在不同使用场景下的不同意义和用法，了解和掌握由此不同而形成的与普通话或其他比较对象之间的各种具体差异。因为华语来源复杂、影响因素众多，所以一般词的意义和用法等往往比普通话更加复杂多样，这一点，已经一再为我们以及其他同行的研究所证明。

我们在以往的海峡两岸民族共同语对比研究中，曾经提出“微观对比研究”概念，其基本内涵是强调对语言的微观使用单位——具体的词进行研究³¹；后来，我们在此基础上又深入一步，把“微观”的观察视角和平面由词深入到词内部的语素和义素，并借用语法研究中的本位观，表述为由“词本位”深入到“语素/义素本位”³²。比如，我们在义素层面的调查结果显示，中国台湾“国语”中“表扬”一词，就其与中国大陆的同义词对应关系而言，大致是“表扬＝表彰≈表奖≈奖励”，也就是说与上文的“关于”一样，也存在明显的“舍小取大”表现，即在具体的使用中可以替代“表彰”“表奖”“奖励”等词。

在马来西亚华语中，“表扬”也有基本同于中国台湾“国语”的用法，例如：

（5）马来西亚理科大学第57 届毕业典将于周一开跑，为表扬首相敦马哈迪杰出政治成就，理大将颁发“校长荣誉特别奖”予敦马。——表彰

（6）马来西亚吴氏宗亲总会首次举办“吴氏卓越奖”颁奖典礼，表扬对社会有贡献的吴氏宗亲，得奖者包括里约奥运会混双银牌得主吴柳萤及男双银牌得主吴蔚升。——表奖

（7）吴德芳基金会决定明年增设两个新奖项，表扬这些教师的贡献和付出。——奖励

3. 由“外向对比”到“内部比较”

所谓“外向对比”，指的是现有的华语研究基本上都是以普通话为“参照标准”，运用普通话和华语对比的方法来描述华语变体的词汇、语法特征³³；所谓“内部比较”，则是我们根据华语事实提出的一个新的研究概念，指的是在华语内部对大量存在的各种同义形式进行比较研究，从而深入发掘比较对象各自的特点以及由此汇集而成的总体特点和规律。这一新概念的提出，主要是基于以下事实：在具体的使用中，华语的同义形式往往多于普通话，而同义形式之间的选择与转换往往更具灵活性。比如仅就词的层面而言，同义词一是数量众多，二是广泛存在，如上述“基于”就与“因为”等构成了可能并不存在于普通话的一组同义词中的两个。此外，像上文谈及的“舍小取大”现象，也造成了一些新的同义词；而与之相类似的还有“舍今取古”“舍双（音节）取单（音节）”，也造成了很多具体使用中的同义词³⁴³⁵。对这一现象，到目前为止我们还缺乏足够的了解和认识，更遑论对其进行比较研究了。比如，上文我们虽然对“基于”表原因的意义和用法进行了举例说明，也指出其与同样也在使用的“因为”构成同义词；但是，二者之间是否具有使用条件的限制或规定，以及是否还有其他方面的差异等，我们却是一无所知，因为还没有进行这方面的调查研究。因此，就我们目前对“基于”的了解和认识而言，无疑还是不够完整的，因为还缺少必要的内部比较研究。

由内部比较概念，能够直接带来一系列可能成为研究对象的问题，而它们有可能成为华语语法研究新的增长点。这些问题包括但不限于以下一些：怎样认识这些同义词及它们之间的关系？怎样通过相互对比来寻求它们各自的使用条件和特点？这样的研究能够为华语研究（不仅仅是语法研究）作出什么贡献？此外，我们还认为，提出内部比较概念，有可能给华语语法以及其他方面的研究带来以下的变化与进步：一是拓展研究范围，增添新的研究内容；二是变单向的外向对比为外、内结合的双向，甚至多向（各华语子社区之间）比较；三是由平面到立体，即不仅仅是意义或用法的研究，而是“意义＋用法＋使用条件”的综合考察；四是能够把相关研究引向细化与深化（比如上述“义素本位”的研究）。

四、结语

本文选取了马来西亚华语的两个常用介词“基于”和“关于”，对其尚未见于工具书著录，也未进入学者研究视野的意义和用法进行了描写和讨论，以此证明华语语法研究在“词”的层面还有极大的开拓空间。在上述描写和讨论的基础上，结合本文主题“探寻华语语法研究的新增长点”，具体给出了我们的三点建议：一是由一类词到一个个具体的词，二是由一个词的意义到词的一个意义，三是由“外向对比”到“内部比较”，而由以上三点变化可能带来的新的研究对象和内容，就有可能成为华语语法研究的新增长点。

郭熙、雷朔最近指出了华语研究所面临的新任务：拓宽、深化和加强海外华语的变体描写与跨变体对比研究，归纳变体特征与变体共性³³。为了更好地归纳上述特征和共性，我们在这里强调“视角”的转变，即从普通话视角转变为华语视角，并且认为这是上述新增长点由可能变为现实的重要保障，具体包括以下内容：

其一是目标视角，即以了解和认识华语语法现象的实际使用状况为目标，而不仅仅局限于“变异”现象；

其二是观察视角，即由单一的“普通话→华语”视角转变为“普通话＋华语”双重视角，并特别强调和重视后者，即对华语语法及其使用状况的直接观察；

其三是内容视角，主要强调立足于华语事实，研究对象和内容的取舍来自具体、鲜活的现实语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