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四地“将”字句及其使用情况考察
摘 要: 两岸四地“将”字句的使用频率相差不多,但是语义类型却有不小的差别,这主要表现在谓语动词的选择和使用上:大陆多为[+强处置性、弱致使性],而台港澳地区则多用[+强致使性、弱处置性]动词。除此之外,大陆与台港澳在“将”字句在书面语体色彩上还有一定的“程度”之别,而台港澳三地之间也存在“大同”之下的“小异”。
关键词: 两岸四地;现代汉语;“将”字句
〇、引言
在现代汉语语法研究中,“把”字句是一个十分常见的名目,而“将”字句却很少有人把它看做一种独立的句式,更遑论进行专门的研究了,个中原因并不复杂:人们通常只是简单地把“将”字句看做“把”字句的书面语替换形式,甚至于是它的附庸。
若干年前,笔者曾经讨论过近代汉语“把”字句的演变与发展1,简单地比较过它与“将”字句的差异,结论主要有相互关联的四点:产生的时代不同、使用频率不同、语体色彩不同、使用范围不同。
关于第一点,我们发现的最早“将”字句用例见于公元3世纪2,而“把”字句则产生于初唐,二者相距约400年;关于第二点,我们则列表说明,因原件刊布不广,不易见到,所以转引于下。
各时代“把/将”字句使用情况统计表
时代 | 书名 | 将字句 | 把字句 | 合计 |
---|---|---|---|---|
唐代 | 《大唐新语》等十一书 | 23 | 1 | 24 |
敦煌变文集 | 69 | 14 | 83 | |
宋代 | 《朱子语类》前五十卷 | 213 | 134 | 347 |
京本通俗小说 | 46 | 44 | 90 | |
元代 | 金元散曲简编 | 77 | 112 | 189 |
元人杂剧选 | 255 | 199 | 454 | |
明代 | 水浒传 | 281 | 1255 | 1536 |
大唐秦王词话 | 101 | 553 | 654 | |
清代 | 《红楼梦》前八十回 | 514 | 594 | 1008 |
儒林外史 | 164 | 764 | 928 | |
现代 | 骆驼祥子 | 9 | 413 | 422 |
关于第四点,比如较为后起的中心动词空缺以及表示“不幸”义的句子,就基本只用“把”字句而不用“将”字句。例如:
(1)(行者)把那北海龙王唤来:“我把你这个带角的蚯蚓,有鳞的泥鳅!你怎么助道士冷龙护住锅底,教他显胜赢我。”(《西游记》四十六回)
(2)那日把棉花不见了两包。(《金瓶梅》六十七回)
我们的考察止于早期现代汉语,现在的问题是:当代汉语中,上述差异是否依然存在、有无新的变化?现在最没有疑问的应该是第三点,即二者有中性语体与书面语体的差异,这早已成为共识;而“频率”以及与之密切相关的“范围”,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问题,则有待进一步考察。
站在两岸四地现代汉语对比研究的立场,这里边大致涉及以下三个问题:大陆的状况,台港澳的状况,以及二者的异同。第一个问题我们将另文讨论,本文主要立足于后一个问题,考察、比较和分析台港澳三地“将”字句与大陆的差异,附带论及三地之间的差异。我们把“把”字句和“将”字句作为两种不同的句式来对待,在需要合指的时候,采用“‘把/将’字句”的形式,有时也沿用旧称“处置式”。
本文所用语料是两岸四地2011年3—7月份的报纸,大陆地区的是《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和《新京报》;台湾的有《更生日报》、《国语日报》、《民众日报》、《立报》、《台湾时报》、《台湾新闻报》、《中华日报》、《中时电子报》、《中央日报》、《自立晚报》、《自由时报》、《天眼日报》;香港的是《成报》、《大公报》、《东方日报》、《文汇报》、《香港商报》、《新报》、《星岛日报》;澳门的有《澳门日报》、《澳门观察报》、《新华澳报》。为了节省篇幅,所有例句出处只以地名标示(如“大陆”、“香港”等)。
一、两岸四地数量对比及相关说明
在两岸四地,“把/将”字句均属于比较常用的句式,但是二者的使用频率有较为明显的差异,具体情况见下表。
两岸四地“将”字句与“把”字句数量对比统计表
地区 项目 | 语料字数 | “将"字句 | “把”字句 | 二者比例 |
---|---|---|---|---|
大 陆 | 108万 | 638 | 733 | 0.87:1 |
台湾 | 106万 | 598 | 352 | 1.70:1 |
香港 | 109万 | 635 | 399 | 1.59:1 |
澳 门 | 102万 | 610 | 387 | 1.60:1 |
以下,我们就相关情况作一个解释和说明。
(一)关于大陆的使用情况
本项调查所用语料为报纸新闻和时评等,属于比较典型的书面语,所以上述数字大致反映的是书面语中“将”字句与“把”字句的真实分布情况。
大陆“将”字句与“把”字句频率相差不大,表明这两种形式在书面语中的使用比较均衡。实际情况确实如此,二者的选择往往有一定的随意性和灵活性。例如:
(1)宣传教育工作中,要把正确的燃放方法、禁放时间、禁放点作为主要内容,将禁止燃放礼花弹、大二踢脚和酒后燃放作为宣传重点。
(2)李女士把被拆迁房屋腾空后交给宣武医院,同年4月21日,宣武医院将拆迁补偿款给付李女士。
按,以上二例都是两种形式并用,完全可以互相替换。像这样“把”字句和“将”字句的交替出现或许只是为了避免重复,而这样的例子并不鲜见。
当然,也有很多时候二者的选择是受到各种因素制约的,而这些自然都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到他们各自的使用频率。
比如,为了达到语体色彩的协调一致,如果一句话具有明显的口语性,或者是使用了有口语色彩的谓语动词等,那一般就不宜用“将”来替换“把”。例如:
(3)前年开了3小时大会,我出不来,可把我给渴死了。
(4)但事关吃饭,总不能把嘴吊起来,于是,就只能从牙缝里节约,让肚子受点委屈。
(5)由于少数人总是“板着个脸”,习惯以“家长”自居,结果是事情还未处理,先在“面子”上和群众产生了距离,这就难免不把事情搞僵。
按,像例(3)这样用“把……给”来表示不幸、不如意遭遇的句子是典型的口语形式,通常只用“把”字句,而另外两例则是因为用到了口语风格的“吊起来”和“搞僵”而与“将”有一定程度的不协调,所以通常也只能选择“把”。
除此之外,也可能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比如以下一例:
(6)李少华表示,将把这些照片作为自己今年提案的一部分内容,呼吁相关部门加大交通执法力度。
按,此例“把”前因为有时间副词“将”,为了避免出现“将将”这样的形式,所以“把”是唯一的选择。在我们考察的语料范围内,看到了不少这样“将把”的用例。
当然,也有相反的情况,即适宜用“将”而不是“把”,例如:
(7)政协委员杨春时把官员读博提到了“腐败”的高度,并向这一当下官场时髦发起挑战。他建议责成读博官员作出自查,将自己读博情况公示,如不符合读博条件或者学位资格有假者,必须限期退学或者交出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
为了求得语体风格的一致,“将”字句中比较多地采用光杆动词,而“把”字句对这一形式却几乎总是排斥的,所以此例前一个“把”可以由“将”替换,而后一个“将”却不大能用“把”代替。
总之,就大陆的情况而言,书面语中“把/将”字句的选择和使用既有自由的一面,也有不自由的一面,就不自由一面来说,“将”字句的限制更多、更严一些,所以它的实际使用数量要少于“把”字句。3
(二)关于台港澳的使用情况
上表显示,在台港澳三地的书面语言中,“将”字句的使用频率有相当高的一致性,并且都与“把”字句有很大的差异,造成这一情况的原因,我们认为大致有以下几个:
第一,三地语言具有很高的一致性。台港澳三地书面语言都以早期现代汉语为基础4,所以保持了相当大的一致性,而它们有大致相同的社会语用环境,以及非常密切的联系和交往,所以在以后的发展中也保持了相当的一致性。
关于“将”字句在早期现代汉语中的使用情况,我们有一个简单的对比调查:利用我们自建的分为四阶段、每阶段各约160万字(包括文学、政论、科技等文体)的现代汉语史小型语料库进行统计,所得各阶段用例数是:
第一阶段(1919—1949年):555
第二阶段(1949—1966年):123
第三阶段(1966—1978年):215
第四阶段(1978— ):516
我们认为,当今台港澳地区“将”字句的使用频率与以上统计所反映的第一阶段情况是基本吻合的。
第二,语体风格的制约和规定。三地语言共同的表达风格是“尚古”,有香港学者指出,内地语言“自解放后多从俗不从雅”5,这话如果反过来说,自然就是与之相对的台港澳地区“从雅不从俗”了。“从雅”的表现,主要就是大量保留并趋向于经常使用一些古代、近代或早期现代汉语中的词汇、语法等形式,“将”字句无疑比“把”字句更有“古意”,所以才更趋向于选择和使用它。
第三,方言的影响和制约。台港澳三地分别处于闽语和粤语区,各自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所在地方言的影响甚至是制约,而闽粤两大方言中,“处置式”的主要形式都是“将”字句。5下文中我们将提到的“港式将字句”大致就可以说明这一事实。
二、大陆与台港澳“将”字句的差异
大陆与台港澳“将”字句的最主要差异表现在谓语动词上,以下我们从“意义”和“形式”两个方面入手,来对相关差异进行分析说明。
(一)由意义入手的划分
有人把“把/将”字句中“把/将”的语义特征分为“强处置义、弱致使义、弱动作义”和“强致使义、弱处置义、弱动作义”两类,二者的划分一是取决于“把/将”的宾语(是受事还是主事),二是取决于动词谓语(是否属于动作动词)。6
把以上的二分法用于“把/将”字句的谓语动词,则可以大致分为三类,其语义特征分别是[+强处置义、弱致使义]、[+强致使义、弱处置义]和[+弱致使义、弱处置义],而这一分类正可以用于描述大陆与台港澳地区“将”字句最主要的差异。简单地说,大陆“将”字句所用[+强处置义、弱致使义]谓语动词多,它们通常都有比较强的动作性,整个谓语部分一般比较短小简单,并且大都可以用“把”字句来替换;台港澳地区则是[+强致使义、弱处置义]动词多,另外也有一部分具有[+弱致使义、弱处置义],它们大多不属于动作动词,整个谓语结构也相对复杂一些,句子基本都可以用“使/让”字兼语句来替换。
以下我们立足于台港澳语言,主要由三地常用的[+强致使义、弱处置义]动词的语义分类入手,来对具体的差异情况进行分析和说明。
1.位移类动词
这类动词表示“将”的宾语有空间位置的移动(包括具体和抽象的),是最为常见的一类,例如:
(1)主办单位嘉义大学及台湾嘉义大学校友总会,特别将棒球赛回到嘉农所在地嘉义开打,别具深厚意义。(台湾)
按,此例的“回到”就是一个典型的位移动词,句子表达的意思是“使/让棒球赛回到嘉农所在地嘉义开打”。以下各例均可作如是观。
(2)现实上,民进党要想在2012年赢得执政权,几乎不可能将两岸关系的发展倒退至陈水扁执政时期的“一边一国”论述。(台湾)
(3)这终究只是枝节问题,站在民众的角度设想,没有理由将投票日期接近。(台湾)
(4)由行政安排、注资、找民间团体,再到提供服务,都需要详细研究,如何避免出错,要将金钱落到真正要协助的人士手中。(香港)
(5)同时需将小区博彩远离民居,制止赌风在小区蔓延。(澳门)
此类中最为多见的是以“入”煞尾的动词,其中不少属于抽象的位移。例如:
(6)本次参赛队伍的创作,巧妙地将客家语言及传统元素,融入舞蹈肢体动作并注入新意。(台湾)
(7)力求将扶贫工作深入到民间最落后的角落。(台湾)
(8)而救世军已获得日本政府的批准,使用禁止公众通过的道路将救世军的救灾人员及运载救世军救灾物资的车辆进入灾区。(香港)
(9)卡扎菲上台后又严格控制塞努希运动,希望将其融入“革命委员会”。(香港)
(10)这次交流会让他深入了解教会本地化的精神,就是将信仰的真理完全融入生活。(澳门)
(11)应设法将庙宇文化融入生活,促进旅游事业发展。(澳门)
属于此类的大陆用例在我们的考察范围只有以下一例:
(12)有家长和教育人士质疑,以考级方式推行古诗词诵读,是否将古典文化的传承陷入庸俗化和功利化陷阱?
2.变化类动词
这也是台港澳地区“将”字句中常用的一类动词,先看澳门的两个例子:
(13)更甚至让更多的国内外旅客将“葡京”成为澳门的代名词,可想而知澳博的知名度是多么的高。
(14)可以将澳门观察报成为大众关心的报纸吗?
按,“成为”义为“变成”(见《现代汉语词典》),其所包含的“变化”义是不言而喻的,而以下几例因为包含“变”,从而使得这一意思更为突出:
(15)……并进入作业现场亲身感受如何将生菜农产品经由精密的加工处理程序,摇身一变成为日本麦当劳店内处处可见的生菜色拉杯及汉堡专用蔬菜的加值过程。(台湾)
(16)特区保安局局长李少光昨日谴责示威者将游行演变成暴力冲突。(香港)
(17)同时要制定长远计划,与周边区份连贯起来,推动整个旧区活化,将澳门变成一个真正的观光旅游城市。(澳门)
(18)电池带全天候接收阳光,利用能量转化器将太阳光能转变成“微波”或“激光”。(澳门)
这类句子中还多含“成”(语素或词),使得从无到有的变化义更加明确。再如:
(19)我们自己要先将共识形成。(台湾)
更多的这类动词包含语素“化”,变化义同样也是非常明显的。以下是不重复的用例:
(20)也有九十岁的阿嬷将自己所擅长的“剪花”手艺,化作梦想行动,实现当老师的愿望。(台湾)
(21)内容包括“舞动翱翔”利用各种彩绘及编发、染发技巧,将传统的十二生肖幻化成美丽的女神、威武的战士、可爱女郎与尊贵的国王。(台湾)
(22)有16位入围的年轻设计师参与最后总决赛,希望在专业评判团面前倾力展示如何将创意化为现实。(香港)
(23)然而,受制于土地及人力资源紧缺、市场空间狭小的客观条件,将创作转化为商品,须面对较大挑战。(澳门)
以下一例比较特殊:
(24)活动一开始由最会带气氛的创音社表演,利用摇滚音乐将现场气氛High到最高点。(台湾)
按,英语high义为“高”,此处“High到最高点”大致意为“达到最高点”,其实表达的也是由低到高的变化义,所以也可以归入此类。
3.呈现类动词
这类动词主要表现某一主体的“出现”或“显示”,甚至于“突显”,也比较多见,例如:
(25)不但提供参观民众全新的感官飨宴,亦将台湾学术界优秀的花卉育种能力绽放在全世界眼前。(台湾)
按,此例“绽放”的“呈现”义是非常明显的,而以下各例大致也是如此:
(26)两个原本假日需要帮助祖父母下田的姊妹童文君、童雅君,在一群老师、志工的协助下,拾起画笔跟着专业老师学画,以压克力颜料将乡村孩子内心身处的情感,呈现于画布上。(台湾)
(27)“台湾宝岛列车游花灯展”主题区门口前除了将全台首座蒸汽火车“腾云号”以民俗花灯方式重现之外,馆内也设置十二个模仿台铁的火车站。(台湾)
(28)前几年,他不断写信求救,就是想将自己从众生中凸显出来,获得“有力之长者”的注意和关照。(香港)
(29)可是港铁却将巨额袋袋平安,拒将这些盈余反映在票价上,回馈市民。(香港)
(30)陈光标是江苏黄埔再生资源利用有限公司董事长,由于近年来在大陆积极行善,且乐于将自己的善行曝光。(澳门)
(31)其次,清晰以何种形式将特色的文化风俗体现出来,让游客可以观看或者体验到。(澳门)
(32)另一方面也可以将一些失传的东西“复活”。(澳门)
此外,还有与此相反的“消失”类动词,用例不多,附记于此:
(33)只怕没能救活多少破碎家庭前,便已将企业败亡殆尽。(台湾)
(34)但政府及早拆弹,将市民的不满大大消弭,游行人数大减。(香港)
4.“以为”类动词
表示“认为”或“当做”义的动词在台港澳地区也较多使用,而在大陆却不太常用,这类动词的语义特征是[+弱处置义、弱致使义]。例如:
(35)不过,她却不小心出了糗,将在身后伴舞的王雪红,以为是执行长。(台湾)
按,此例意为“把王雪红当成了执行长”。
(36)不少日本民众将这个节日视为春天的到来和新年度的开始。(台湾)
(37)将脏话误以为是本土化。(台湾)
(38)而巴林反对派则表示将外国部队视作“侵略者”。(香港)
(39)可见美国虽将中国视为伙伴,但亦是对手。(香港)
(40)请诸位读者不要简约化,将成绩不好等同于学科基础薄弱。(澳门)
以下的用例比较独特,只在港澳语料中见到:
(41)奥巴马提名幕僚骆家辉接任,显然非将驻华大使一职作荣耀衔头,而是要藉骆家辉多所作为。(香港)
(42)反而将台湾为“海外”,就会不自觉地误入“两国论”或“一中一台”陷阱。(澳门)
按,以上二例表示的都是“把……当做/认为”的意思。类似的用例我们在近代汉语中见过,如:1
(43)他而今便把孟子爱牛入井做主说,却不智。(《朱子语类·论语二》)
二者之间是有直接的继承关系,还是这一形式与方言有关,有待进一步研究。
(二)由形式入手的划分
大陆与台港澳“将”字句的差异在上述动词语义特征差别的基础上,还表现在对某些有特殊构成形式和特点词语及结构等的使用上,它们大致包括以下几类。
1.“化”缀动词
这类动词基本也都有[+变化]的语义特征。大陆地区“把”字句中这种词用得比较多,“将”字句中却很少使用,而在台港澳地区却基本颠倒了过来,特别是在台湾。台湾的用例如:
(44)我深信要将课本的知识内化,成为学生带着走的能力,“动手做”绝对不可少。
(45)蔡淑惠对于市长赖清德一直透过媒体将议会“污名化”,要求赖清德公开道歉
(46)正式将人权两公约国内法化。
(47)用容积奖励的方式鼓励土地所有权人将闲置的土地空间绿美化。
(48)在主政以后,已将此一理念具体化为政策。
按,以上前三例代表了“化”缀词的三种音节形式,即双音节、三音节和四音节,其中以三音节最为多见;第四例是“绿化美化”的合并型简缩,这一形式只在台湾见到,在我们考察的语料范围内多次出现;最后一例后边还有连带成分,因此结构更为复杂一些。
以下是港澳地区的用例:
(49)卡扎菲上台后创立自己的“伊斯兰社会主义”,将自己偶像化。(香港)
(50)多个建制政党反轰泛民将预算案政治化,表明反对不信任动议。(香港)
(51)将经济民生问题泛政治化(香港)
(52)拱门两侧的壁龛中各有一个将法老形象欧式化的浮雕。(香港)
(53)该会计划将以上活动扩大化,并增设流动展板和互动戏剧的项目。(澳门)
(54)提高教学水平及达成共同价值观,将乡土节庆教育系统化。(澳门)
(55)反对将任何人妖魔化。(澳门)
(56)将影响最小化。(澳门)
与台湾略有差别的是,在港澳两地,都出现了“化”缀词并列使用的例子,如:
(57)将中俄“国家年”中的好项目机制化、常态化。(香港)
(58)我们希望王主任今后能经常来澳门特区作工作考察,甚至将之制度化、定时化。(澳门)
2.动词性固定词组
在台港澳地区,用动作性很弱的动词性固定词组作“将”字句谓语的用例比较常见,而在大陆语料中却只有以下一个用例:
(59)为了更好地将灾难防患于未然,出台气象灾害防御法势在必行。
以下是台港澳的用例:
(60)(儿福团体)认为不可将新闻自由无限上纲,享有新闻自由应先懂得尊重人权、保护儿童,并做到媒体自律。(台湾)
(61)这次范会长与林会长更是将活动发扬光大,希望结合更多团体共襄盛举。(台湾)
(62)为了吸引观众,执行者还得不断“文化创新”,将死刑犯分门别类,开发杀人的新招数,以创造“新鲜”的戏码。(台湾)
(63)(梁家骝)促请政府全面改革医管局,包括为医生制订标准工时,誓要将医管局拨乱反正。(香港)
(64)案件虽然平息,但招友全一直将“置富事件”耿耿于怀。(香港)
(65)他批评党内有人一再将技术问题上纲上线,并加以不实数据及粗暴言词,动辄抹黑所致。(香港)
(66)粤澳物流业界日前在本澳举行研讨时都认同有必须将横琴新区的发展规划转型升级。(澳门)
(67)之后,再集中巴氏与交响乐团的完美配合,以及巴氏歌艺一高再高的拿手绝活,完全将音乐会的现场感觉跃然纸上。(澳门)
3.虚义动词+宾语
虚义动词也叫“形式动词”,是汉语中非常有特点的一类动词,我们曾经把它分为“做”义类(包括“进行、从事、做/作、搞、干、弄”)和“处置”义类(包括“加以、给以、给予、予以”)两种。7
在大陆,“把”字句中谓语是“虚义动词+宾语”的用例比较多(不过用“对”字句的更多,如“对这个问题进行/加以全面研究”),而“将”字句中却非常少,在我们的语料范围内只见到以下一个用“进行”的例子:
(68)对现有幼儿园进行扩班、挖潜,将成人用房、专用机构用房进行改造,扩大收托能力。
台港澳三地都能见到的是“做/作+宾语”的用例,如:
(69)或者是民众也可选择将乌龙、金宣、红乌龙、绿茶等做一次性的结合,一次便买回台东不同的特色茶叶。(台湾)
(70)便无预警的将其财产土地权作禁止处分。(台湾)
(71)除将优惠存款制度做了合情合理的改革外,还包括推出“八五制”。(台湾)
(72)要将《议事规则》作全面修订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香港)
(73)由于竞投者递交标书可能有时间差,因而让人有机会将其他投标公司的情况作图利。(澳门)
“进行+宾语”的用例有三个,均见于澳门语料,即:
(74)因此需要一定的平台将两者进行“配对”。
(75)将风俗文化作为旅游资源进行开发,不仅可以带来旅游收入更加能够对传统风俗文化加以保护和传承。
(76)政府也交出全澳银行存款保险保费总和的相同金额,这些保费不必由存户付出,并且就将上述议案进行立法。
“处置”类虚义动词的用例也均见于澳门语料,例如:
(77)不断进行技术提升,尽量将各种可以表达意见的网络途径加以利用。
(78)本澳政府到民间举办不少宣传庆祝活动,希望将保护环境的讯息予以宣扬。
(79)传媒应该更多地从新闻角度将一些有违环保的行为的主体和行为予以披露,给予警示。
三、余论
两岸四地“将”字句本身及其使用情况需要进一步理清,然而具体情况却比较复杂,其主要原因一是“将”字句与“把”字句的交织与纠缠,二是大陆与台港澳之间以及台港澳三地之间的参互异同,以下就后一方面略加讨论和说明。
(一)大陆与台港澳“将”字句语体色彩的程度差异
大陆使用的“将”字句与台港澳地区相比,明显的差异除了集中表现在谓语动词外,还表现在语体风格色彩上,这就是虽然它也属于书面语句,因而具有书面语体色彩,但是从总体上来看,这一色彩却不如台港澳地区浓,而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程度差异。台港澳“将”字句中,更多地配合使用一些文言词语,从而使得句子更具“文”的色彩,例如:
(1)业者表示因为原厂房整建,所以将面粉堆放至另一仓库。(台湾)
(2)将部落亮点形诸剧本或绘本故事。(台湾)
(3)新方案包括将考获专科资格逾5年的医生,晋升为副顾问医生。(香港)
(4)消防员接报到场后,迅将火扑熄。(香港)
(5)随后看见一名少年与一名女子走近电单车,于是上前欲将之截停。(澳门)
(6)土地工务运输局副局长刘振沧等工程负责人日前落区听取居民、商户意见,冀将工程影响减至最低。(澳门)
例(5)“将”的宾语是文言代词“之”,这一组合形式比较多见,我们对四地语料进行检索的结果是:大陆1,台湾4,香港5,澳门36。所以,由这一组合形式数量的多少,基本也可以证明大陆与台港澳地区“将”字句“文”的色彩程度之别。与此类似,我们还以文言副词“已”和“欲”与“将”的组合形式为关键词在四地语料中进行检索,所得结果如下:
已将:大陆8,台湾14,香港18,澳门11
欲将:大陆0,台湾2,香港1,澳门3
其实这一差异与前述大陆与台港澳之间语体风格的“俗”、“雅”之别是直接相关的,也可以说正是这一差别的表现之一。
(二)台港澳三地“将”字句的差异
台港澳三地“将”字句除了具有较多的共性而与大陆形成一系列较为明显的不同外,它们之间也有一些具体的差异,这其实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三地分属于三个不同的言语社区,不同的内外条件和因素通常都会在一些语言现象中留下印迹。
港澳地区与台湾相比,一个较为明显的不同是“将”字句的连用要多得多,主要是构成复句,有时还有一句话中的套叠形式。
前者的用例如:
(7)5汉先将货车司机及跟车拖下车制服,然后再将两人推上客货车捆绑双手,并以布袋蒙头,然后驱车离去,部分匪徒则将载有大批银条的货车骑劫而去。(香港)
(8)有人声称,本来欲将所偷电话变卖,唯因接获来电指有人已报案,本打算将电话归还,但因少年与家人不在澳门,加上害怕,于是将贼赃交由女童保管。(澳门)
像这样三句并列的并不多见,但是两句并列的却相当常见。
相比之下,后者更具特点,但是不太多,以下两地各举一例:
(9)福岛核电厂受海啸破坏,没有电力提供,无法将海水注入反应堆将其冷却,导致热力过高,反应堆发生爆炸。(香港)
(10)亦有画家亲自访问受灾同胞,将受灾同胞对澳门同胞的谢意、灾后重建的幸福感和对未来的期待,透过画家们将感激之情变成一幅一幅作品。(澳门)
虽然香港与澳门因为同属粤语区,交往最为密切,再加上先后回归祖国,所以语言上的一致程度最高,但即便如此,两地在“将”字句的使用上也还有差别,其最主要的表现之一就是香港有较多“港式‘将’字句”用例。
我们指的是以方言形式出现的“将”字句。香港报纸习惯于直接引用人物对话,而如果说话者是用粤语,并且用到了“将”字,于是就出现了如下的用例:
(11)以前书商为招揽生意,向学校提供各种“着数”,然后将呢笔隐性开支同自己嘅利润捆绑喺书价入面,要家长埋单。
(12)羊毛出在羊身上,书商将成本同利润转嫁畀家长,课本售价随时不减反加,当局亦冇佢哋符。
(13)今次危机的始作俑者财政司司长曾俊华,傍晚亦卸责指泛民“将政治摆喺市民利益上面”。
(14)到夜晚死亡人数不断增加,同埋见到海啸将啲两层嘅屋打走,觉得好恐怖。
(15)费格然发现呢类人好擅长将唔合理嘅嘢变得合理化。
澳门没有与所谓“港式中文”相类的“澳式中文”,所以也就基本没有类似的用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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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比一般的“唐初说”提早了近四百年,有学者称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用例(见何亚南《汉语处置式探源》,《南京师大学报》2001年第5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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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考察和讨论虽然可能不在传统的研究范围内,但是非常有意思,并且由此可以更好地了解“把/将”字句的内在特点及使用范围和条件等,进而有助于形成对这一句式全面、完整的认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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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晏斌.“港式中文”与早期现代汉语[J].山西大学学报,20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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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德怀.对《从“汉语拼音”和“中文拼音”所想到的》一文的回应[J].语文建设通讯,2011,(99).页662-66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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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伯荣等.汉语方言语法类编[M].青岛:青岛出版社,1996.页5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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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晏斌.现代汉语虚义动词研究[M].大连:辽宁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页25 ↩︎